萬曆43年六月初,帝詔:
發通州倉米七萬石救濟饑民。
發臨清、德州二倉米十萬石平抑米價。
發北直隸各地備荒米以及收買鄰近豐收地區雜糧,疏解饑民。
發湖廣水澇府縣減免漕糧,折一征二。
方其時,北方大地,赤地千裏,災情洶洶,乞者流民遍及鄉野,盜賊劫匪呼嘯奔走。
朝野震動,群臣罕見放下爭執,首輔方從哲,次輔吳道南領百官上奏陳情,但有所請,帝無不準奏!
看此時,君臣一心,共克時艱,一副大有為景象。
然而群臣並沒有忘記一件事,梃擊案!
一個鄉野半癲草民是如何堂而皇之闖入宮中要毆打太子的?
皇帝給了群臣答案。
六月初八,帝詔群臣於東華門,鄭貴妃在,太子爺在,宗親勳貴也在。
鄭氏哭訴與梃擊案無關,是為奸人誣陷。
太子爺亦指天發誓,與鄭貴妃和睦,並無半點嫌隙,不容外人離間皇室親親骨肉之情。
二人相泣,不知道的就以為是對親生母子呢。
帝心大慰,眼圈泛紅,百官默然,無人再出一言深究此案。
首輔方從哲奏請案犯張差及其黨羽斬刑,帝準!
內庭有報,龐保、劉成遇人不淑,疏忽宮禁,廷杖責罰,受刑不過,已死。
群臣頓首,高呼“大明皇帝陛下聖明。”
萬曆皇帝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語重心長。
“此案審結,也去了朕一塊心病,再不許有人舊事重提。方今國家多事,眾卿家還是要以國事為重,賑災撫民,勿失朕望。”
方從哲拱手再拜,“陛下聖明,如今官倉放糧,京畿、山東百姓無不感念陛下恩德。臣等不敢懈怠,必使陛下之恩德布之黎民。”
聞言,萬曆皇帝微微鬆下一口氣,總算將此事遮掩了過去,這個方從哲不錯,是個和稀泥的好材料。
正要誇讚幾句,不經意間卻見後排角落裏站著一人,是個太監,在一群大臣當中就很顯眼。
“楊家春?你什麼時候來的?”
聽到皇帝召喚自己,楊家春急忙出列,匍匐在地。
“奴婢奉瀛王殿下命,特來入貢。”
對於這個兒子,萬曆也不知如何評價。
要說孝順,那是沒得說,一年兩次入貢,進獻各類寶貝珍奇無數。
要說省心,也沒得說,自就藩之後沒向老子伸手要過一分錢,相反,倒是為國庫內帑增加了大筆收入。
要說能力,更加無可挑剔,把個海疆梳理的井井有條,福建、廣東兩省征收商稅也最終落地成行,成為製度。
文治武功……大抵令老子有些羞愧。
隻是麼,這野心也越來越暴露無遺了。
看那輿圖,這小子在海外圈地都特釀快圈出個大明來了,雖然說大多為煙嶂不毛,人煙稀少地界,但觀之,也令萬曆皇帝多了幾層心思。
這個兒子不老實!
不過看看身旁站立的好大兒,哭哭啼啼的好娘子,台階下烏泱泱的官帽子。萬曆老皇爺一陣煩躁,立嫡立長,可沒有嫡子長子又是個窩囊廢,祖宗基業啊。
“入貢,讓我瞧瞧,老七又給朕帶什麼來了?”
“宮裏定製的幾麵大玻璃鏡已經運抵京城。另外,殿下聽聞皇爺佩戴的眼鏡不甚清晰,特遣了一位工匠過來為皇爺配鏡。”
“皇爺的書房,殿下說原來的玻璃透明度不好,要更換,這批玻璃也一並運了來。”
“殿下還說,眼花多源於用眼過度,叮囑皇爺少熬夜。此次入貢鯨魚油蠟燭千兩百支,蠟燭中混有龍涎香粉末,乃是殿下特為皇爺定製的。”
說完,楊家春乖乖趴著,恍若無事。
然而在場人卻表情各異,精彩紛呈。
鄭貴妃眼泛妒火,朱老大強擠笑意,皇後滿臉欣慰,朱老五朱老六看楊家春眼冒綠光,而百官之中則發出陣陣咋舌聲。
有玻璃誰還用窗紙啊,在場人又都不是缺錢的主。
隻是這個玻璃在京城也隻有兩家店售賣,且日常脫銷。豪門大戶要交定金預訂,但幾時到貨也沒個準數。別問,問就退定金……
萬曆老皇爺很感動,好感度加一。
再看其他幾個兒子,不由心生嫌棄,都是要賬的主!
“嗯嗯,老七一片拳拳孝心,朕心甚慰。楊家春,你是個會辦事的,如何更換玻璃便由你來辦,要辦好了,別給老七丟人!”
楊家春千恩萬謝之餘卻沒有起身,而是從懷中拿出一份奏本,雙手高高舉起。
“皇爺,瀛王殿下還有一事奏報。”
萬曆皇帝拿過奏本,仔細看過,又命人將奏本交給方從哲。
“卿家,你看瀛王所請是否可行?”
奏本內容簡明扼要,請皇帝恩準灜州在各受災州縣發布告示,招收流民。如各州縣配合,以解送流民人數論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