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承恩島,顧平安夢回當年,相似的麵容,同樣的狼狽,大明物華天寶卻沒有自己一家人的立錐之地。
老天爺,何曾憐憫過窮苦人。
人世間,大抵躲不過艱難困苦,掙紮求生。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非是我不眷戀家鄉而是家鄉棄我而去。富則固守祖業窮則遊走四方,天下哪裏不能養幾個活人?
顧平安對家鄉的那點記憶隨著母親的去世逐漸塵封,相比於現在的生活,那段記憶寧願不要。
然而眼前這份工作,卻令顧平安有些蛋疼。
流民絕大多數不識字,對外界茫然無知,不知有瀛州何談新大陸?所以被安置去哪裏,對他們來說也沒有分別,聽天由命。你囉嗦了半天,還不如半個饅頭管用。
移民司官員也沒有心情聽取這些苦逼的意見,多囉嗦幾句都要瞪眼。可以理解,整日麵對啼哭哀怨,彷徨失措,髒汙泥垢,任誰也不會有好心情。
總結來說,他這個活,誰來都一樣,瀛王殿下的重視大抵都喂了狗。
好吧,上邊的重視還是有作用的,新大陸招墾處獨辟營地,吃喝高人一等,移民也由招墾處優先挑選。
招墾處的辦事人員,都是曾經在新大陸奮鬥過的,深知去往新大陸之艱難,但抵達新大陸之後卻又會是另一番景象。
局麵打開,撫遠總督區遠比南洋那些破地方要好。
隻是這段路程,注定要淘汰太多流民。
眾人一番商議,定下幾條規章。
首選壯年夫妻,子嗣不得低於十歲。
次選單身男女,鰥夫寡婦無礙。
年四十以上者該不接收。
至於人品,人品不重要,這些窮鬼的人品好不到哪裏去可也壞不到哪裏去。
得益於難民之多,招錄移民進展相當順利,照著這個趨勢下去,大抵出發之前足以招募三千人。
招人雖然順利,但接下來的工作卻也不簡單。
船上的規矩極多,要一點一點的向他們灌輸。
紀律也是一個問題,男人要當兵來訓,女人也不能放任不管,起碼要學會織毛衣打馬吊,不然船上的逼仄生活會將人逼瘋。
幾次往返,遠洋艦隊總算找到了克服瘋癲的辦法,那就是折騰,將移民折騰的無暇思考。
想到這些,顧平安不禁頭疼,這似乎就不是十幾個人能完成的工作。
夜色闌珊,燭光搖曳,幾聲敲門聲將顧平安從沉思中拉回來。
開門,瀛王有令,馬上開會。
瀛王,顧平安也真是怕了,這一波操作秀翻了天,救民水火、解民倒懸、以民為本、同甘共苦......溢美之詞無以複加,整個瀛州都在傳揚瀛王一家子的美名。
他一聲吼,又不知有多少人心甘情願為其賣命。
便自己的妹妹也被王妃圈粉,見麵不談家事,十句中有八句都是那兩口子的各種事跡。
而這份美名,還在隨著報紙向著更廣更遠處擴散,那幅瀛王背老翁登船的配圖,將烙印在幾代人心中成為曆史記憶。
夭壽啦,大明終於出了個值得效忠的主子,這特釀還不要肝腦塗地?
來到移民中心官署,大廳內燈火如晝,但人卻隻有幾個。
地板上擺放著許多稀奇古怪物件,一位中年文官模樣人物正在興致勃勃講解。
“殿下,這一頁黃金經文可不簡單,據那土著領主所說,乃是太陽王國的遺留物,是他先祖攻破王城時收獲的戰利品。”
“隻是可惜,臣將金頁上的文字拓印,遍尋新大陸,也無人識得這些文字,想來是斷了傳承。”
“這個太陽王國,板牙文籍裏稱其為印加國,板牙人吹噓幾百人便將此國滅亡,但那些土著領主卻不這樣說。”
“據他們說,這個印加國在七十幾年前乃是雄霸一方的大國,疆域廣闊,人口眾多,城鎮遍布沿海幾千裏。彼時恰逢印加國內亂,板牙人聯合周邊土著勢力,動員數萬大軍與之戰爭,打了幾十年,直至四十幾年前,此國才銷聲匿跡,漸漸不為人所知。”
“您看,這個類似金瓜的青銅武器就是當年印加國武士的武器。”
朱常瀛拿過這把形狀怪異的青銅錘,柄長三尺半,青銅錘頭,不圓不方而是齒輪狀,造型相當別致。齒輪錘入手相當沉重,這樣的打擊武器,其實鋼鐵同青銅也沒什麼分別。
“也就是說,板牙人在撒謊,新大陸本土文明遠沒有他們記錄的那般孱弱。而是內部鬥爭導致虛弱,板牙人才有機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