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場苦寒,謝家女眷皆麵足皸裂,卻無一人抱怨。
謝家世代忠良,疆土分寸不讓,然功高蓋主,惹小人仇視,昏君猜忌,一朝覆滅,隻餘他一人。
康帝,他如何對得起謝家一百九十六道忠魂?如何對得起這近二百年的沙場堅守?如何對得起這世世代代的風雪載道、將軍埋骨、壯士斷腕?
既負我忠義,我便覆你江山。
掩下心中翻湧的恨,謝知妄收了鎮紙。
窗外,雷霆貫雲霄,玄夜似白晝。風如拔山努,雨如決河傾。
燭火幽晃,畫中人清晰入眼。
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
“請你務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萬次,毫不猶豫地救自己於世間水火。”
“謝小將軍。”
她似人間驚鴻,過後難再尋。
他畫不出她三分神韻,謝知妄想。
熏香嫋嫋,卻複刻不了她身上的淡淡幽香。
翌日,雲銷雨霽。一夜風雨狂,蒼山猶堅勁。
謝知妄玄甲披身,腰懸寶劍,縱身上馬,氣勢凜然。
身後,士兵皆披堅執銳,麵色肅然,蓄勢待發。
“出發!”謝知妄揚手,沉聲下令。
瀚海風起,旌幡招展,騎兵開道,馬蹄聲嘶,大軍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大業苦暴政久矣,所過之處,城池皆降,大軍踏破重山闋,直指皇都。
大軍自八百裏瀚海而起,隻需兩月,便攻破業都城門。
“報!皇上,叛軍已至宮門!”朝堂上,有小兵驚惶來報。
康帝怒極,踹翻了案幾,“好一個謝知妄!”
“他怎麼敢!”
“反賊!反賊!!”
“一群廢物,連個逆賊都攔不住,朕養你們何用?!”
盛怒之下,群臣噤默,無人敢言。
甲兵已至殿前,將大殿圍得個水泄不通。
在滿朝文武驚懼之中,一人玄甲執劍,自千軍萬馬中走來,重甲疊聲,麵帶血色。
“自今日起,大業改朝換代,爾等可有異議?”那人麵沉如水,寒聲道。
“你個反賊!”康帝怒不可遏,怒斥,“竊朕江山,毀朕基業,禦林軍何在?!還不護駕?!給朕拿下這個逆賊!”
謝知妄神色蔑然,一劍自康帝肩胛處捅穿,“昏君。”
禦林軍那群酒囊飯袋,早就被他的鐵蹄踏平了。
“我謝家滿門忠烈,皆被你屠殺殆盡,今日便是你身首異處之時。”
“陳由,你該想到今日的。”他直言康帝名諱,寒眸中帶著滔天的恨意。
“忠良含冤,賢臣枉死,業氣數已盡。”
寒劍狠狠拔出,血珠迸射。
利劍高揚,人頭落地,血腥味起,百官驚惶。
“昏君首級懸掛城門一月,為示天下!”
“我等皆降於將軍!”
康帝既死,百官跪伏。
謝知妄提步,一步一人頭,無人抗其鋒芒,血染朝堂。
在場官員,隻餘三分之一。
鮮血彙聚成流,浸濕了官員朝服,幸存者皆驚顫,唯恐血劍懸於頂。
謝知妄眸光冷冽,無聲勾唇,“作奸犯科者,即為此下場。”
謝知妄倚劍立於殿上,劍刃染血,落於地麵,“死者抄家,財物充入國庫,家眷困於府內,再做發落。”
“是!”甲兵自發列成數隊,往城中而去。
兩日後,謝知妄推大業盛名在外的魏侯世子魏白上位,改國號為盛。
“小將軍,您為何讓我坐這位子?”魏白不解,語帶尊敬,“您才是萬民所歸。”
他還是如往常一般,叫他一聲小將軍。
昔日少年鮮衣怒馬,挽桑弓,射日衡,驚才絕豔,盡展男兒意氣,引得滿樓紅袖招,誰不讚一聲年少風流?
他十三歲上戰場,策馬嘯西風,橫貫黃沙場;十五歲,直入敵營帳,取敵將首級,屢立奇功;十七歲,一劍曾當百萬師,帶兵卻敵軍三百餘裏,封疆拓土,大勝而歸,意昂然。
須知少年拏雲誌,曾許人間第一流。
世人尊稱其為謝小將軍。
“你有治世之才。”謝知妄看他,“我心已倦,且大仇得報,了無遺憾。”
“還天下百姓一個治世吧,黎元苦暴政久矣。”
“白定不負小將軍所托,海清河晏,平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