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著,竟是想得頭疼,也無好主意。藍眸流轉的亮光暗淡了,深幽若潭,卻帶了股神秘的吸引力,蓁蓁並不知曉。她抬起纖手,攏著耳際的幾絲散發,臉色變得肅然。
水開了,白瓷蓮花茶壺在茶爐上“咕嘟嘟”響著,熱氣嫋嫋升騰,如同霧氣一般。
鄭忽瞥了蓁蓁幾眼,一麵用茶匙放了茶,徐緩攪動著,臉上卻浮起陽光般的笑容,溫和問道:“杵臼在想什麼?”
蓁蓁食指輕彈那方帕子,帕子頓時若賦予了生命般,如一隻白蝴蝶飛向鄭忽。
兩隻骨節分明的手指伸出,輕巧夾住了帕子。鄭忽眸中閃著亮光,瞥向那些蝌蚪般的黑字,竟訝異地張了嘴,半晌未曾合上:“鬼方人?杵臼何時與鬼方人生過嫌隙?”
“杵臼實在不知。”蓁蓁不自覺地嘟了嘴,滿麵苦惱地望著鄭忽,模樣兒異常可愛,“而且杵臼一路喬裝改扮,這鬼方人是神仙麼,竟然能夠認出鬥笠輕紗下掩藏的麵容?”
“這從哪兒得來的?”手帕仍在鄭忽兩指之間,他微搖了搖,帕子立刻搖曳生姿地扭了扭腰肢。聽聞她說“喬裝改扮”,他隻覺整個右手一熱,那團柔軟帶來的奇妙感覺,倏地浮上心間,如蟲蟻輕輕爬過,酥酥麻麻,從未有過的異樣。
“在靴筒裏找到的。師父的臉怎麼紅了?難道認識這方帕子的主人?”
鄭忽的變化落入蓁蓁眼中,竟令她產生一種錯覺:此手帕或是鄭忽熟識的某個女子的物件,由此他才會如此失態。又怕他不肯說出實情,便故意直言不諱。可惜她不知鄭忽此刻心內所想,若知,她的臉一定會比他更紅。
飛掠而下的神秘白衣人在鄭忽腦中一閃,他手指驀地一鬆,帕子倏然落下,脫口而出道:“應是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白衣人罷!也就是說,可能是絕威!”
眨巴著藍眸,蓁蓁想不明白:“絕威為何要給自己送信?”
她微微點首,藍眸一轉,低首望著自己身上的護衛裝,轉了話題:“師父瞧瞧,杵臼出門若著此裝,可妥當。”
“依師父看來,杵臼可著耄耋老者衣裝,以絡腮胡須掩麵頰,弓腰駝背,不必用引人注目的鬥笠,即可自然掩飾你與眾不同的眼眸。”
“多謝師父!”蓁蓁孩子氣地躍起,眼眸靈動,活潑潑地向鄭忽深深彎下腰去。
穩穩坐著的鄭忽隻是抱一抱拳,眸中含笑,伸手道:“杵臼如此便生分了。我們之間何須言謝?你且在此安心住幾日,我已派人通知你二兄,讓他不必擔心,亦不必來尋你,他回陳國之時,我自會派人護送你與他會和。”
此話深入蓁蓁之心,她亦怕給二兄惹上麻煩。
當日她便在蕭閑閣住下了,午睡後醒來,居然已是掌燈時分,她用過晚飯,隻覺異常困頓,與魚兒閑話片刻,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晨起的陽光已斜斜穿過回形的窗欞,在室內灑落一片光明。蓁蓁心情甚好,早膳之後,因不敢出門遊玩,甚覺無聊,在鄭府內逛了半圈,卻見墨眠前來相請,說主人有要事相商。
進入春及軒,鄭忽正坐在廊下,幾上擺著棋盤。蓁蓁見此,便坐到了他對麵。雖不怵與人對弈,但她著實棋藝不精,唯一無敵,是耍賴功夫極強,在宮內之時,無論是與父君、還是三個兄長下棋,每次總要以她贏才肯罷休。家人寵她,倒也不以為怪,反以她耍賴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