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蓁蓁不知為何,還是存了一絲僥幸,她在心內期望著,或者會有例外,會有像她自己一樣偶然避過大火的例外。而這個例外,陳挺夫婦不知,唯有麵前這個,曾經是母親貼身婢女的姞新知道。
“主人父母——”姞新的聲音十分艱澀,黑亮的眸中湧上一層晶瑩,其間劃過一抹濃濃的悲傷,“他們已經在一場密謀策劃的大火中喪生了。”
雖然希望他們活著,可她早已經知道了事實,再次聽到相同的話語,她毫無訝異。
蓁蓁不想偽裝自己的情緒,已經逝去的那兩個人,對她來說隻是好奇。
初始聽到親生父母並未拋棄自己,且被人算計害死時,她心中的確是憤怒的,而且定要為找到阿曠為他們報仇。
但聽外人說起她的父母,她的腦海中,會條件反射般浮起陳桓公和蔡姬兩張寵溺的笑臉,而這,已成為根深蒂固的圖像。雖然,此時的她,很清楚姞新說得是她的親生父母。
而這,也讓她認識到一個問題,那毫無印象的親生父母,在她心裏,依然是一張空白的畫。
一直在觀察著她神情變化的姞新,輕歎一口氣,幽幽道:“那時主人還小,當年的人和事,隻怕是不記得了。以後奴婢會令畫師將先王和王後細細畫出,這或許會喚起主人小時的記憶。主人是先王和王上的掌上明珠,他們很愛主人。”
“哦。”嘟了小小的嘴兒,不痛不癢地回應著,似乎隻是為了禮貌而回應。
腦中卻有無數紛亂的印象劃過,關於陳挺、陳護,關於阿曠,關於紅豔,關於血煞,關於魚兒和曹夕姑,她需要做的事太多,而這種談論讓她厭倦。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魚兒和曹夕姑的安全以及順利與他們會合。於是,蓁蓁問道:“姑姑,方才可有一個女子扶著一位公子從此處經過?”
“有,女子闖過這關後,把那位昏迷的公子定在洞頂了,奴婢見她重情重義,便沒有再放蛇。主人與那女子可是相識?”
“她是我的婢女。”
“來到洞內不曾暈倒的,必是內力達到一定功力之人。”讚賞的眸光瞥著蓁蓁,姞新站起身來,關切地叮囑道,“而最後一關,迷藥濃度非常高,稍有不慎便會被迷倒,主人且注意些。”她見蓁蓁溫順點頭,輕輕握住她的手又道,“此處原來並無迷香,一月前有高手無意間發現此處,一路通關後,此處便成為了他們的據點。
但他們並未發現奴婢,奴婢寂寞了這些年,有人來此做鄰居,十分歡喜,他們的人在洞中來往,奴婢的機關全部關閉,也隻有第一次來的陌生人,奴婢才會打開機關。而他們,見機關全部關閉後,為保險用上了迷香,奴婢內力深厚無妨,養的小紅蛇和麻雀老鼠之類的小動物,則會定期采些草藥喂它們。”
警惕和好奇的神情浮上蓁蓁的藍眸:“他們,是什麼人?”
“不清楚,但來此出入之人都帶著鄭國口音。”
鄭國人?難道是鄭突的人?他既然與陳陀勾結,那麼,必有據點,也許便是這兒。蓁蓁慢慢思量著這句話,微微點了點頭。
自袖中掏出一個如紅棗大小的黑圓球,鄭重地放到蓁蓁手裏,姞新又道:“主人且先回去,若有緊要事呼奴婢,可於子時點上這枚信號彈,隻要在宛丘城內,兩刻鍾之內,奴婢便會出現在主人麵前。
而這洞內機關開啟後,一旦有了闖入者,即便立即關閉總機關,後麵的機關亦無濟於事,所以,主人隻好把後麵的機關闖過了。”
點了點頭,蓁蓁有些歉疚地望著自己在洞壁上砸開的大洞,道:“這?”
洞壁上豎著一扇染成洞壁色的竹屏風,姞新把它卷成長條,橫著放到洞口處,說道:“不必管,主人且幫奴婢掩上這個,奴婢在裏麵半個時辰就能修好。”
洞壁色的竹屏風掩到洞口簡直完美無缺,姞新在裏麵柔聲道:“主人且去吧,洞頂上的公子,記得放下來帶走。”
仰頭望著洞頂上的那人,蓁蓁“啪”地打了一個響指,算是回應。她無聲躍起,一把扯下那人後腰部位的束帶,那人腰部微墜,身體其餘部位卻仍舊貼在上方。
尤其是頭部,居然一動不動。蓁蓁一挑眉毛,伸手抓向那人的頸後。果然,如她所料,在那兒,有一條絲帛帶子,束縛著那人的脖頸。用力扯下絲帛帶子,便露出兩根彎彎的銅勾,怪不得能綁住帶子,原來卻是有這個。
此刻那人腦袋軟軟向後耷拉下來,蓁蓁定睛一瞧,那閉著眼睛,卻還是一副悠然神情的俊秀男子,可不是曹夕姑嗎?!
在他的手腕、腳腕和腰部,亦各有絲帛帶子束縛著,她一一除去,終於抱著他落到了地上。
此時的曹夕姑,已經完全沒有意識,任由蓁蓁半拖半抱著,走出了那四四方方的空間。
透出幾分詭譎古怪的木門,依舊卡在洞中的道路之間,擋著前行的路,蓁蓁自己從上麵飛躍而過,是小菜一碟,但若是帶上昏迷的曹夕姑,便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她也可以先從上麵把他扔到門那邊,可是,又怕又觸動機關傷了他,由此,她躊躇不決了。
原地悶悶轉了一個圈,她轉頭望著耷拉著腦袋的曹夕姑,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把他輕輕平放在身後的地上,紅綾一揚,便如蛇般纏上了木門的銅把手。微微一拉紅綾,那古怪的木門紋絲未動,緩緩加了幾分力,木門開始動了一點兒,在極慢極慢的移動過程中,三把柔軟的利刃從門板內像根豆芽菜一般拱出了腦袋,“刷”的一聲,齊齊挺直了身軀。
銅片反射的光芒映在上麵,是一片淩厲的死亡威脅。若是近身拉門把手,必定受傷甚至丟了性命。
紅綾將蓁蓁和寒冷的利刃隔開了,才使她得以安然無恙。她一手拉著紅綾,身體不斷斜斜後退,三把利劍緩緩回縮,漸漸隱入了木門之內。終於,在木門將要合到原位的刹那,她鬆開了紅綾,然後,木門自動反彈回來,重新擋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