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聲漸止,時任上卿的陳佗站了起來,一手撫在滾圓的大肚上,一手舉著酒杯笑道:“諸君,為歡迎各國貴客,再飲一杯!”
“再飲一杯!”整齊而洪亮的聲音,對外顯示的,是一個國家上層社會的團結。
目光在大殿內掃視一圈,陳佗笑眯眯道:“既然十三公女的婚事暫緩,陳國還有許多美麗的貴女,各位公子公孫,有悅目者,不妨帶回做個側室或妾室,亦不枉出使陳國一趟。”
坐在鄭忽斜對麵的蓁蓁,藍眸一彎,唇角一挑,迅速抬袖掩住了憋也憋不住的笑意——就在方才,她還在想,她也該提議讓貴女們展示才藝,將貴客的目光轉移到貴女們身上了。沒想到,此事完全不用她操心,她那佗叔父,或是為了自己的女兒,或是為了自己不可知的目的,居然沉不住氣,親自提議,這波操作也是絕了。
悄然偷窺,蓁蓁見鄭忽並不愕然,隨意放下酒杯後,雙手抱於胸前,一副置身事外看熱鬧的模樣,不由心內暗道:“這些貴女中,行止優雅賢淑,相貌中上之姿的不在少數,他竟無一人看得上眼?如此瞧著,著實是眼高過於頂。”
最是喜歡直言無忌的齊無知站起身,手指著後排的那些貴女道:“上卿大人,貴女們隔得遠,哪能都瞧得清?不若讓她們在殿中間走上一走。是不是,謀兄?”
蔡謀出使陳國多次,每次都會住上一段時間,陳國的貴女們,他可是門兒清。對於齊無知的提議,他挑挑眉毛,無奈地撫了撫額角,算是回答。
優雅旋轉著手中酒杯的曹夕姑,則微微轉首望向齊無知,表情甚是值得玩味。
此時此刻,蓁蓁全然放鬆了,她放下了掩麵的衣袖,毫不掩飾自己的笑意盈盈,興味盎然地瞧著這一幕。
燈光下的阿琉,臉紅通通的,她騰地站了起來,眼角餘光不時瞥向雙臂抱胸的鄭忽,用黃鸝鳥兒般動聽的聲音對齊無知道:“公孫,我們可以展示自己的才藝。阿琉笛藝尚可,可由阿琉開始。”
見女兒大方自薦才藝,陳佗手撫著圓滾滾的肚兒,陰沉眸中閃過一星亮光,卻故意沉了臉嗬斥道:“阿琉,坐下,不要唐突了貴客。”
他這聲嗬斥一出,阿琉身子一扭,嘟著嘴兒委屈地坐下了。隻是,她那閃著灼灼亮光的雙眸裏,漫上了一片水霧,水霧漸漸彙成一片晶瑩,隨著眼睛的轉動,而盈盈欲滴,甚是憐人。
齊無知見了,頓起憐香惜玉之心,笑道:“上卿大人何必如此嚴苛,怎麼熱鬧怎麼著就是了!”
他身側的鄭忽,端坐的身姿挺得筆直,臉上表情不知何時變得冷峻異常,但是,他卻不知,這拒人千裏之外的冷峻,卻更為他添了幾分魅力。
阿琉挺一挺豐滿的胸脯,衣袖一揚,取出一根晶瑩剔透的玉笛,嫋嫋婷婷來到大殿中間,玉笛輕橫,紅唇微動,頃刻間,一縷悠揚的笛聲,似從天際遙遙飄落的音符,由低漸高,充溢了大殿的角角落落。
一曲終了,陳免朗聲一笑:“阿琉的笛藝陳國無雙,這仙樂般的曲子更是為今晚的宴會錦上添花!”
撫摸著大肚兒的陳佗,淡淡瞥了陳免一眼,他十分清楚,這番話是在向他示好,可他眸中的陰沉並未有些許變化。他現在與這個侄兒已生嫌隙,自己曾盡心盡力幫他,他卻著人去了他城郊的別院,自導自演了一出戲,殘忍虐殺了效忠東宮的一個死士,卻誣賴是他的人幹的,借此暗中派人搗了他的地府,將他雪藏十年的一個重要人物帶走了。
而柴房內遺落了一枚令牌,正是他東宮的。即便他已經手握證據,他這個侄兒,對於這件事,卻依然矢口否認!不僅如此,當天晚上通往東宮地道入口有人進入,他這個侄兒卻反咬一口,說是他的人所為!簡直是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