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內有石桌石凳,魚兒見曹夕姑醉酒,怕他不慎落入湖中,便攙著他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一陣夜風吹過,將他的黑發吹起,紛亂地飄在空中。他雙手用力揉搓了一陣臉頰,轉首向著背對著他,正默默望著遠方的蓁蓁,用低柔的聲音道:“十三公女,我發現,我越發喜歡你了。”
“喜歡啊?”蓁蓁沒有轉身,隻是毫不在意地隨口說著,聲音裏帶著異常的清醒,“可我對曹太子沒有那種感覺。”
“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曹夕姑含糊的聲音裏,帶了一絲深深的痛苦和乞求,他雙手撐住下頦,依然用那種低柔的聲音道,“公女,你武功比我好,人又活潑,我認識的女子們,你是最特別的一個。所以,你也試著喜歡我,好不好?”
對於曹夕姑其人,蓁蓁毫無惡感,反而是比其他人感覺親切。這種親切,做為朋友或親人,都是最好的。
隻是,作為與之相伴一生的人,他則少了一些什麼。至於少了什麼,她說不出來,但那種感覺,對於她卻是至關重要的。
而且,現在這個時候,即便有合適的人出現,恐怕她也不會答應。現在,她的第一要務,是為父母報仇。
見蓁蓁仍然無動於衷,曹夕姑坐不住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正要再說什麼,卻見那個背對著他的嬌小身影驀然轉身,一雙如同點漆的藍眸沉靜地望著他,柔聲勸道:“夕姑,回去吧,我們以後會是最好的朋友,但我們今生……確實無緣。”
臉色通紅的曹夕姑僵在了原地。他原本想握住她的手,親密地與她細細交流,然而,在蓁蓁如此直白地拒絕之後,他的自尊,瞬間拉回了他借酒遮掩的理智,於是,他呆呆僵在了原地。
“魚兒,喚曹太子的護衛送他回去,太子喝醉了。”
不徐不疾地吩咐著魚兒,蓁蓁又變成轉身背對的姿勢,曹夕姑的手在臉上無聲一拍,咬了咬下唇,輕輕低喃道:“公女,我醉了,你……不必當真!”
微弱的星光下,蓁蓁回首一笑,真真是明眸似水,俏臉生春,隻見她櫻唇輕啟道:“不會的,你放心!”
極其輕柔的一句話,隨風飄入曹夕姑耳中,卻令他的心疼得緊縮起來。
她不在意!
從未在意過,以後也不會在意!
六個字,仿佛六把閃著寒光的劍,直直插在了他的心上!
腳步聲響起,護衛們來了。他渾身酸軟,在護衛的攙扶下,一手捂著胸口,默默地離開了湖心亭。
無聲的夜風中,有輕微的男子歎息聲悠悠傳來。
目送著曹夕姑離開的蓁蓁,突然渾身一緊,警惕心大起,迅疾環顧四周,卻見湖心亭內外,除了她和魚兒,再無任何影子。
手在袖中緊緊握起,她厲聲喝問道:“誰?鬼鬼祟祟地躲著,算什麼男兒?”
魚兒則倏然躍出湖心亭,站在了湖岸通往湖心亭的木製走廊上,
有熟悉的男子聲音道:“是我!”
話音方落,緊連湖心亭的木製走廊下,躍出一個高大身影,隨著一個靈巧的空翻,穩穩落在了蓁蓁麵前。
來人那張冷峻的臉上,現出一絲笑紋兒,拳頭抵在唇邊嗽了兩聲,方道:“青林,師兄沒有窺探他人隱私的癖好,隻是見曹夕姑醉了,怕他出事,便跟了出來。結果他向著這湖邊而來,於是師兄便來到了此處。”
走廊上的魚兒瞧清來人,戒備緊張的身形整個放鬆了,她沒有回到蓁蓁身側,隻把胳膊放在走廊一側的欄杆上,望著遠處的迷蒙夜景。
夜空之上,晶亮的星星在白雲間探頭探腦,俏皮地望著人間的這一幕景象。蓁蓁臉上的憤怒清晰可見,這個鄭忽,方才一定看到曹夕姑借酒裝瘋的表白,以及她回絕曹夕姑之事了!說什麼沒有窺探他人隱私的癖好,那你躲在走廊下麵做什麼?!哼!
如此想著,她的臉上如同蒙了一層冷冷的白霜。
暗夜的湖心亭中,鄭忽墨黑的眸子如天上的星,泛著晶亮的戲謔光芒,不眨眼地望著蓁蓁,突然挑眉道:“青林何必如此?你們卿卿我我的小兒女態,與我何幹?”伸手幫她理著幾絲被風吹亂的秀發,低沉而溫柔道,“我保證,絕不會說出去的!莫生氣了好不好?”
她和曹夕姑的小兒女態?還,還卿卿我我?這也太歪曲事實了吧?!她抬起一雙碧藍的眼眸,生氣地鼓著腮,恨恨地瞪著他:“……”
“噓,莫生氣,莫生氣!”那張麵具般冷峻的玉雕臉,在他唇角兩側細細裂開了一條縫,若隱若現地泄露了麵具裏麵深藏的真實表情,她甚至感覺到,在他的聲音裏,都帶了忍俊不禁極力壓製的笑意:“我發誓,若將今晚所見言與外人聽,天打五雷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