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窗外吹來,拂起那白色的輕紗,外麵黑暗的夜色一覽無遺。
“砰”的一聲,一個酒杯摔到了地上,碧綠的玉片四散濺落。陳佗的手微顫著從幾上縮回袖中,臉色已和眼睛一樣陰沉了。
他極力壓製住騰騰翻滾的怒氣,微微眯起眼睛,漫不經心瞟了一眼蓁蓁,聲音異常柔和道:“十三,撒這種謊博取眾人的關注,實在不是一個公女應做的事。你該知道,血煞對於男子們意味著什麼!”
在他的臉上,雖然微微笑著,可是兩側的咬肌處,卻緊緊繃起,很顯然,他已經恨得咬牙切齒!
血煞對男子們意味著什麼,主榻上的曹夕姑最清楚。此刻,他終於從驚怔中醒過神來,誠懇地望著陳佗道:“身負監國重任的上卿大人,卻不知與血煞有何約定,還請告知!”
他說,還請告知!這就是說,他認可蓁蓁的敘述!
無力地翻翻白眼,陳佗氣得渾身哆嗦,怒喝道:“胡說八道,無理取鬧!”
燈光照在蔡謀慘白的臉上,他倒吸幾口吭氣,望著陳佗聲音發顫道:“上卿派出公孫吳的人,親自與血煞麵談約定,是不是要讓她們恐嚇我們離開陳國?!”
這句話,蔡謀說得小心翼翼,卻直點陳佗七寸!若隻是私人恩怨,倒也罷了,但這些公子公孫前來陳國求親,代表的是他們身後的國家,如果陳佗承認,那麼便是陳國暗害四國使者,同時得罪了四個國家!若這四個國家動怒,聯合起來攻打陳國,毫無準備且國君在外的陳國,隻怕是有招架之力而無還手之功!
昨晚在宴會上對陳佗女兒阿琉一見鍾情,欲求娶她為妻的齊無知,因為關係到阿琉的父親,便在暗中靜觀其變,蔡謀這一句話,讓他驀然驚醒:與血煞勾結趕人,他和各國的公子們,那可是絕路一條!
血忽地湧上了那張喜慶的娃娃臉,瞬間,白皙的臉便紅得如同滴血了。他激動地揮著衣袖大聲說:“太子免,公子佗,如果你陳國膽敢如此對待使者,我馬上飛鴿傳書,提議齊國國君立即攻打陳國!”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但是,也是最有力的威脅!
此時此刻,即便陳國的人包圍此處,軟禁這四個國家的公子公孫和他們的護衛,但設若此處有一個暗衛,得到主人的命令不曾現身,偷跑回去傳信,那麼,陳國的危險便依然存在。
而鄭忽,更是將這種可能,堂而皇之擺上了台麵:“無知,這句話豈能亂說!讓你的暗衛聽到,隻怕直接會去飛鴿傳書了!萬一你齊國真派浩浩大軍前來,你當如何?”
風從窗外吹來,坐在窗下的齊無知,發絲飛舞,明亮的燈火下,那帶著怒意的紅彤彤的臉,完全失了平日裏的和氣表情,瞧上去有些可怖。
代理執政的太子免,乍遇到這個極其棘手的國際問題,一時慌亂,便顯得有點兒手足無措。他雙手緊緊握在袖中,腦中正在急切地思索著。
坐在他身側的陳佗,扭了扭圓滾滾的身軀,陰沉的眸光向著補刀的鄭忽睨了一眼。就在今晚赴宴之前,他的眼線得到消息,說傍晚在宛城酒樓前麵,鄭忽的人閃電般出手捉走了一個黑衣人,具體為何捉走此人,無人知曉,至今成謎。
哼,既然你挑釁,休怪我無情!先拿你開刀再說!陳佗握緊袖中肉團團的手,心內暗暗發恨。
眯起那雙陰沉的眼眸,他綻開一個毛骨悚然的笑容,所謂毛骨悚然,實在是他眸中的陰沉與臉上的笑容難以融合,顯得詭異至極!
他的聲音陰陽怪氣,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味道:“聽聞傍晚時刻,公子忽已經抓住了刺客?此事當真?!”
想要轉移走眾人的視線,必須得加上點兒料才成!陳佗深諳此法,他謊稱鄭忽抓到刺客,那麼,昨晚宮內的刺客便不必再查了。此舉既解了自己的圍,又為太子免解了圍,而陳國便不必無頭蒼蠅般四處查找刺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