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進入宛丘城時,已是巳時末,蓁蓁看看天色,直接吩咐車夫去了二公子府。
她尋思著,做巫神牌位的木板和斧頭,公子府內定有,不如找任管家去尋,既快又不會引人注意。
當然,她還有更重要的一個任務,便是看看自己的二兄在做什麼。
一路暢通無阻,隨便喚了一個澆花的侍女去請管家,她自己則進了陳躍的書房。
窗下高幾前,一襲紅衣的陳躍手拿一卷竹簡,正安靜地看著。蓁蓁的腳步聲,亦未能令他分神。
蓁蓁吩咐魚兒在門外守著,慢悠悠走到陳躍對麵,單手撐在幾上,眨巴著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陳躍。
“啪”,竹簡輕輕放在幾上,陳躍不動聲色道:“十三,什麼事?幹嘛如此看著二兄?”
皮笑肉不笑的挑挑眉毛,蓁蓁的樣子著實有些滑稽:“沒事,二兄,我嘛,就是代小侄兒來看看他的父親。”
陳躍沒忍住,唇角便漫上了一絲笑紋:“說重點。”
食指在桌上“嗒”地敲了一下,蓁蓁白了陳躍一眼,“蹭”地站起,撇嘴道:“嘿,這才像我的二兄!不過,你不想我的小侄兒,我,我很生氣!”
“二兄暫時不能去看衛姬。”神色恢複沉穩的模樣,陳躍望著蓁蓁那雙澄澈的藍眸,道,“這件事,一直備受壺夏家族的人關注,我不能冒險。
十三,此事你去母親處時,代我告訴衛姬,為了大局著想,她先在母親處委屈幾個月。
何況,如今最保險的地方,莫過於母親的柔儀宮。”
“嗯嗯,好一個壺夏家族!果真是心狠手辣!”雙手背到身後,蓁蓁悠然走到陳躍身邊,附耳悄聲道,“二兄,若因衛姬的事,壺夏家族對你妹妹暗下黑手,你會袖手旁觀嗎?!”
這話如一聲驚雷,震得陳躍失去了沉穩,他豁然轉首,盯著蓁蓁望了片刻,見她不像說謊,便蹙眉道:“他們還不敢如此放肆!”
“錯!”此時的蓁蓁又恢複了平日的活潑樣兒,笑嘻嘻道,“你親親的小妹兒,差點兒被人射成箭靶子,幸而遇見鄭忽,他和暗衛同時出手,方捉住了那黑山二怪!”
陳躍詫異:“黑山二怪?!”
點了點頭,蓁蓁“的確是黑山二怪!審問才知,人家居然不是衝著我去的,是衝著鄭忽去的!”
“那你嚇唬二兄做什麼?!”
蓁蓁眨巴著眼睛,笑嘻嘻道:“別急呀,二兄,黑山二怪說了,他信不過找他們出山的那人,便尾隨他在驛站附近偷聽,那人對幾個黑衣人訓話,兩次提到壺夏,而黑衣人對那人的稱呼,則是夏管家。”
空中一片烏雲飄過,遮住了明亮的太陽,書房裏頓時一片黯淡。
濃黑的眉毛越蹙越緊,陳躍神色肅然,沉吟道:“壺夏家族與鄭忽有仇?或者——”
他沒有說下去,蓁蓁眨了眨眼,附耳低語道:“也許另有一個幕後者呢,二兄!你忘記了麼,所謂的蟒神和兩隻老虎,可都是佗叔父送出的禮物。”
藍眸一轉,她又接著道:“還有宮宴那晚,笛煞對鄭忽說的——幸而未曾有把柄落到她手中,不然他命休也——那句奇怪的話,以及佗叔父與笛煞的目光交流後的反應……”
陳躍訝然道:“你是說……難道……”
有中年男子滄桑的聲音在門外問道:“魚兒,十三公女可在裏麵?”
蓁蓁聽到了,立即高聲道:“任管家。”
任管家走了進來,施禮後問道:“十三公女喚老奴,有何吩咐?”
“去準備一瓶墨汁,一把斧頭,一塊木板,木板要這麼長的,厚度麼,如此厚即可!”
蓁蓁一麵說,一麵比劃著:“要快!”
任管家聽聞隻是找幾件極普通的物件,立刻應諾,笑眯眯退下了:“十三公女就瞧好吧,一會兒就拿來!”
蓁蓁走到窗前,對守在門外的高挑身影道:“魚兒,你隨著任管家去,物件全了,就放到馬車上,速去速回!”
安置完這件事,蓁蓁回首,陳躍仍舊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十三,這怎麼可能?沒有道理呀?!”
蓁蓁嬉皮笑臉道:“二兄,我可什麼都沒說,是你自己把他們兩家連在一起的!”
“你說得如此明了,我若不做此想,豈不是成了傻子?!”他撫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望著牆上掛著的一把寶劍,沉吟著道,“可是……壺夏家族選擇將仲壺夏嫁給我,不就是選擇了我麼?為什麼還要——”
說到這兒,他似乎是悟到了什麼,震驚地瞪大雙眸望向蓁蓁,而蓁蓁,卻一派雲淡風輕的表情,漫不經心地斜睨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