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初,悶熱的天氣,街上的人非常少,馬車在街上漸漸飛跑起來,蓁蓁在車上昏昏欲睡。
突然有帶著哭音的尖叫聲傳來,刺入蓁蓁的耳膜:“求求貴人,行行好吧!貴人——”
她撩起車簾,見一個小乞丐撲倒在馬車旁邊,不住地磕頭。
不知為何,她心內浮起一種不祥之感。
喚馭夫停了馬車,魚兒帶著帷帽下了車。
來往的人少得可憐,那小乞丐匍匐在魚兒腳下,涕淚橫流,哀聲道:“求求貴人賞幾個布幣,小的母親病了,無錢醫治,現在已經喘不動了……”
車內傳出蓁蓁的聲音:“給他一串布幣。”
那小乞丐揚起髒乎乎的臉,正是甄一,他肅然低低道:“告訴主人,午時許,甄十被一個少年帶走了,現今生死不知。”
接過魚兒遞來的布幣,甄一換上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磕頭大呼道,“謝謝貴人!謝謝!”
魚兒上了馬車,轉達了甄一的消息。
娥眉微蹙,蓁蓁思忖著道:“快去,問問他,少年是不是桃花眸?”
此時,那小乞丐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心翼翼把布幣塞入懷中,正要離開。
倏然,一道紫影落在了他麵前:“少年長什麼樣子,可是桃花眸?”
“正是。長得比女孩子還美呢!”小乞丐低低說著,深深施了一禮,小跑著離開了。
得到確定的消息,蓁蓁的臉色肅然無比。
難道桃花眸少年已知曉小乞丐們是她帶到長葛來的?若是知曉,為何僅僅隻帶走甄十一人?
“午時……午時……”她默默念叨著,突然眼前一亮,道,“上午與我們接頭的是甄十,莫非他跟蹤我們,看到了這一幕?”
對於蓁蓁的猜測,魚兒覺得有些道理,但也有疑惑:“既然跟蹤我們,一直跟蹤不是更好麼?什麼事也能看到,為何帶走甄十?”
這個問題蓁蓁回答不了,她眨眨眼,想說什麼,最終卻是無言。
馬像是熱得走不動了,在街上慢騰騰挪著步子,蓁蓁的思緒卻比馬還要慢,不,是停滯了,沒有突破,無法前進。
馭夫在外麵又問道:“貴人,回去嗎?”
煩惱地撓了撓頭,蓁蓁含糊應道:“先往前走,一會兒再說。”
桃花眸少年住在葛歌酒店,青天白日,強闖房間搜人當然不行;要是扮作夥計,進去送東西,借此察看一番呢?
這當然行了!蓁蓁的一雙藍眸,瞬間像是夜間的明珠,閃灼出煜煜的光輝。
她撩起窗簾,外麵衝進來的悶熱空氣,似乎也變得涼爽許多,而那薄陰的天,瞧著竟然也有隱隱放晴的趨勢。
蟬鳴陣陣,仿佛一首快樂的歌曲,令人身心愉悅。
微微一笑,她開心地揚起唇角,轉首附耳對魚兒低語片刻。
魚兒連連點頭,在馬車車櫃的首飾盒裏,找到一根木簪,用它將蓁蓁的黑發挽到腦後,扮成夥計的發式模樣,又取了墨塊,沾了水,在手上抹開,均勻塗在蓁蓁的臉上、脖子和手上。
取眉筆將她眉毛畫成英氣的劍眉,下眼皮處暈得顏色深一些,給人一種未曾睡好覺的疲憊感。
打扮完畢,蓁蓁瞧著鏡子裏那個飽受生活壓迫的少年,笑得前仰後合。
馭夫把馬車停在路邊,跳下車進了葛歌酒店。
此時的葛歌酒店內,進出的貴人依舊不少,他大模大樣跟在一位貴人身後,順利進去。
貴人邁上二樓樓梯,他卻仿佛記起什麼,緩步停下,四下搜索的眸光,最終鎖定了牆角一個上菜的瘦小夥計。
那夥計渾然不知,上好菜,端著托盤回後廚,卻被一個健壯男子攔住了。
男子一身淡藍衣衫,料子普通,顯然是個隨侍,夥計眨巴眨巴眼睛,陪笑道:“大兄,小弟還有事,麻煩讓一下。”
男子一手抓過他的托盤,隨手遞給另一個跑堂夥計,指著外麵道:“有位貴人想見你一麵。”
夥計結結巴巴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悸:“貴,貴人?”
最近在酒店消失的索魂幫那十幾個人,生死未卜,人人提心吊膽。
而他一個夥計,從未與貴人有過親近交往,越想,他越害怕,那張紅潤的小臉兒,漸漸變得慘白:“哪,哪位,貴人?”
此夥計年齡約在十三四歲,身形纖細,在一眾夥計中顯得十分矮小,顯然是未曾見過多大世麵,他問話時,兩條腿已經控製不住地顫抖了。
男子眼角餘光掃過一樓廳內的人,大多是遊俠兒或客商,此時也僅有三五桌,應是趕路錯過午膳時辰的,由此廳內雖有嗡嗡的說話聲,卻並不算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