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顯玄仍舊清晰記得,在他問詢時,下屬報上來的消息:“夏娘子被眾人踐踏而死,最後隻剩下一張人皮。”
那段日子,他夜夜失眠,偶爾睡著,也會在噩夢中驚醒。
而那些噩夢如出一轍,全是他如夏娘子一般,被人摁在大街上,遭到了萬人踩踏!
見姬顯玄神色顯露驚恐,蓁蓁笑了起來,附耳低低道:“小玉可是你兒子?
有一件事,你並不知曉,那晚醉仙樓房內的小童,不是別人,正是你兒子!
他被自己的父親淩辱,救治無效而死!”
這句話,仿佛一顆銅針,插入了姬顯玄頭頂,原本隱帶驚懼的怔怔麵孔,由蒼白變得通紅,一雙眼睛如同在噴火,他掙紮著被綁縛的身體,吼道:“你胡說!
那是畫冊上的小童!”
“那個小童,被我們掉包了!”
蓁蓁好整以暇地望著麵前這張快要失去理智的臉,冷冷一笑:“早在帶走令郎之時,計劃便已定下。”
“你——”
姬顯玄的胸口極力起伏著,噴火的眼眸冷卻,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幹咳,他今日承受的東西太多了,多到幾乎崩潰,一縷鮮血沿著他的唇角緩緩流下。
愧悔如同一片巨浪席卷了姬顯玄,他的眼神黯淡,整個身體鬆垮,似乎已無生意。
“咯咯咯,你也有今日,姬顯玄!”
梨花笑得滿眼是淚,可是,那清脆的笑聲裏,卻是滿滿的悲傷:“淩辱自己兒子,你居然有臉活著!
你壓根兒不配為人!”
或許,是梨花的最後的一句話,勾動了姬顯玄心中的怒火,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淚,猛地抬起頭來,胸膛急劇起伏不已,大聲辯駁道:“我不配,我們的父親就配嗎?!
我的母親生下我,他從未來瞧過我一次,更未曾有讓我上族譜的想法!
他配為人嗎?!
而你和金兒,憑什麼自小便能得到他的寵愛,生活在蜜罐裏?
憑什麼?!”
真相,其實在麗影的回憶裏,已經若隱若現,而如今,從姬顯玄口出說出,已經確認無疑。
梨花問道:“你就是因為恨,想殺了我們母子三人?”
“你覺得這個理由不夠充分,貝兒?!”
他冷冷說著,向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血唾沫,噴噴不平道:“金兒,貝兒,多好聽的名字!
一聽,便知是捧在手心裏的寶貝!
而我呢,為何喚我‘土兒’?
我難道一出生就是一片任由你們踩踏的土地?!
父親偏心,我管不了,但我不能任由你們過得好!”
“既如此,你還我母親的命來!”
梨花向蓁蓁伸手索要匕首,蓁蓁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溫柔勸道:“先留他一條命,等小叔父來時,小姑姑與他商量了,再殺他不遲。”
梨花聽了蓁蓁的勸慰,眼裏淚花閃動,最終卻沒有動手。
室內恢複寂靜,蓁蓁意欲帶梨花去休息,卻聽姬顯玄問道:“你是誰?
為何叫她小姑姑?”
蓁蓁嘟嘴,俏皮一笑,故意道:“我麼,是小姑姑兄長家的孩子,可明白了?”
這誰不知曉?
但關鍵是梨花的兄長是誰!
姬顯玄心下震驚,難道父親還有一個兒子秘而未宣?!
不成,等脫身後,必須立刻問一問姬冥!
見姬顯玄上鉤,蓁蓁笑得更加燦爛,她漫不經心道:“姬冥跟隨你多年,不知你可曾發現他的破綻?
他可是小禾父親最忠心的屬下!
哦,還有呢,你們當年偷走小姑姑,便是姬冥報信給我父親,他派人跟蹤,這才救下了小姑姑。”
姬顯玄臉色暗沉如夜:“姬冥,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若姬冥在他眼前,恐怕會一口吞了他!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要想拔除便沒有那麼容易。而姬冥若是倒了,姬顯玄便再無更加得力之人。
蓁蓁拉著梨花離開,猶聽到姬顯玄咬牙切齒道:“姬冥,你等著!”
幾人來到蓁蓁房間,白雨奉上茶,便退了下去。
梨花黯然坐下,幽幽道:“此人千刀萬剮也不解恨!
小禾,你為何讓我放過他?
金兒回來,估計一樣會殺了他!”
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蓁蓁傾身向前,認真道:“小姑姑,若是姬顯玄活著,能讓小叔父不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劃不劃算?”
姬顯君努力的結果,便是這個方向,所以,梨花覺得很是劃算!
她一改方才的黯然,雙眸閃光,信任地點了點頭。
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姬顯君居然已經來到了宛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