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妁妁其華——我(1 / 3)

我五歲以前,長了三隻眼睛,真的,你們別不信,我真的長了三隻眼睛,就是俗話說的天眼。聽老輩們說,人一生下來,大都長著第三隻眼睛,隻不過有的人開了天眼,有的人沒開,有的人天眼開了也和沒開一樣,起不了什麼作用,而有的人天眼一開,可了不得,不光能看清有形的世界,還能看到無形的世界,我就是屬於後者。那時候一到入夜,我就惶恐不安,坐立不寧,常常盯著窗戶和門啼哭不止,掛上窗簾也哭,關緊房門也哭,點上燈還哭,怎麼哄都哄不好, 我的哭聲裏充滿了忐忑,且驚恐萬狀,把我媽哭的頭皮發麻,手腳發軟。

“我就怕你哭,”我媽說:“天沒黑我的心就開始哆嗦,我忙忙的掛上窗簾,比別人家足足早半個多小時,晚一會你就哭起來沒完。”我媽說的是,我要麼趴在我媽的肩膀上,死活不下地,要麼死死的抱著被窩垛,不敢抬頭,更不敢一個人獨自待在屋裏,我死命的哭,邊哭邊用我的小手指著窗戶說:

“在那,就在那,媽媽,它的一條腿邁進來了...”我說這話時滿臉涕淚,我媽則眼睛紅腫腦門發亮,她抄起地上的火鉤子朝著窗戶一通亂打,邊打邊吼:

“滾出去滾出去,你們給我滾出去。”我媽通常嚇得聲音都變了,她有時候比我神色還慌張,手足還無措,她汗流如水,那模樣在我眼裏和窗外的異類一樣可怕。“別怕,有我在。”我媽又顫抖著說道。

我更害怕了,我看出了我媽的膽怯,也清楚的看到,“那些人”也看出了我媽的膽怯,它們根本不怕我媽,它們露出了邪惡的笑。房東周奶奶每每聽到這兒,也拿著火鏟子衝過來,對著門口和窗戶不停的拍打,也是邊拍打邊喊:

“我看你們敢進來,我看你們竟欺負小孩,看我不打死你們....”

我還是哭,我的手使勁的比劃著,我看見那個異樣的人正在靠近我:

“媽媽,他進來了...”我撕心裂肺的喊著,我媽的臉漲的比剛才大一倍,像個發麵的大饅頭,她打的披頭散發,吼的神情亢奮,乍一看好像我們村裏請來的跳大神兒的神婆子一樣,她不停的站在窗前掄著火鉤子,直到我安靜下來。一年裏加起來有三個月的夜晚我就是這樣度過的。鮮有我不哭的時候,周奶奶憐愛的看著我說:

“哎呀,這孩子,一天天的可嚇死個人,讓她嚇得我啊,這頭皮一到晚上就發麻——這都怪她長的太好了。”是啊,可能周奶奶說得對,小時候的我,長的太好看了,是我們那裏出了名的洋娃娃,眼睛又圓又大又亮,就像兩口甜水井一樣清澈透明,可能是我的眼睛過於清亮,我才能看到正常人看不見的世界。白天我不開天眼,或者說白天那個世界很安靜,隻有到了晚上,它才清晰的展現在我的麵前,隱形世界的你來他往我看的一清二楚。

說實話,那個世界也和我們一樣,有人有動物,有善惡有美醜,有謙謙君子也有地痞流氓,它們在夜晚悄然無聲又行色匆匆,走到哪都像如履平地,即便是從窗台跳上房頂,也絲毫不費力氣,也不會弄出一點兒響聲來。它們高矮不齊,相貌怪異,它們中的大多數不以正麵示人,不打擾人類,也很少進屋,它們盡可能的躲著人類走,實在躲不開時,它們就會扭身蹲下,或扒在牆上,樹上,等人類走遠了,它們再走。在我看來,它們更像天上飄過的一縷縷青雲,不會留下一絲一毫的印跡和味道。

隻有少數的人想踏進我們的屋裏,它們賊眉鼠眼,流裏流氣,膽大妄為,嘴裏還嘟囔著什麼,我就是看見這樣的人才啼哭不止。它們有時候嚇唬我,有時候對著我大喊大叫,也有的時候什麼也不說,就是麵目猙獰的瞪著我,我就更害怕了,我無處可躲,我隻能哭,我越哭,他們越要進來。基於這種情況,夜晚來臨時,我媽特別喜歡人多,喜歡熱鬧,那樣我就很少看到窗外的人了,是的,那些人好像也知道人多勢眾,欺軟怕硬的道理。我七叔八叔不信邪,又都是狠角色,我住到我奶奶家時,那些人追過來——或許那個世界的它們本來就很多,和我們一樣無處不在,而且它們和我們真的很相似:有的在急匆匆趕路,有的在不緊不慢踱步,有的倆仨邊飄邊聊,還有的停在牆角歇息,反正不管它們幹什麼,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那些“人”發現我也在直勾勾的看著它們時,有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