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不僅是老奴,連帶碼頭上許多人都看見他們了。桑家原來的老管家就跟在旁邊鞍前馬後,我還看見了桑家的大姑娘,還有桑家的大夫人……老爺,來者不善,老爺還是要早做打算啊。”
老管家心有戚戚,覺得人果然不能作惡。
因為桑家這件事,他這些年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時常深夜裏,他都會夢到被泡的腫脹的桑老爺陰冷的對他笑。
人在做天在看,他早就後悔了。如今隻希望老爺尚有人性,若有可能盡快將那些產業還回去。不然,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管家惶惶不可終日,奈何他雖膽小怕事,他那主子卻全然就是個膽大包天的人。
吳老爺過了最初的惶恐後,人也慢慢恢複了鎮定。
他嗤笑一聲,“即便他桑擰月命大,僥幸活著回來又能怎樣?到了我手裏的東西,斷沒有再吐出去的道理。他一個毛頭小子,嗬,不是我小看他,即便我借他幾分本事,他還真能在晉州興風作浪不成?”
又低喃,“況且,又不是咱們一家吞了他桑家,羅家,何家可都參與其中。即便我能把落到嘴裏的肉吐出去,他們也能?”
若是沒有嚐過這潑天富貴,許是他們也不敢肖想些有的沒的,可既然東西落到了他們手裏,那就合該和他們有緣分,隻能是他們的了,哪裏還有吐出去的道理?
吳老爺念及此愈發放鬆,“再不濟,還有州府哪裏……”
老管家想到什麼,猛一下出聲說,“老爺,那桑家大公子,如今應是官身。”
“什麼?”吳老爺一下坐直了身子,渾濁的雙眸緊緊盯著管家,“什麼官身,你給我說清楚?”
老管家戰戰兢兢道,“大公子腳上踩的是朝靴,身邊跟的都是行伍出身的好手。而大夫人頭上有朝廷誥命才可佩戴的鳳釵……”
吳老爺鼻孔放大,瞳孔緊縮,“幾品?”
老管家仔細回憶,可他見識短淺,又哪裏能區分的出來,那鳳釵到底是幾品的誥命夫人才能佩戴的?他能認出那是誥命夫人才能戴的鳳釵,都是因為這些年打交道的官員人家多了,這才長了見識。
再來,他一個下人,哪裏有直勾勾的瞅著貴人看的道理?更別說他做賊心虛,唯恐被桑家的人認出來,因而,隻看了那一眼便匆匆躲到了人堆裏。
如今被老爺逼問,老管家隻慌亂的搖頭,“奴才不認得,不認得啊。”
不知為何,他心中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
商人最忌諱與官家打交道,他與晉州這些官府的老爺們往來,都是他拿銀子捧著湊上去的。他深知那些官老爺的不好相處,也深知,若是真有什麼不對,他們完全會過河拆橋,直接將他丟出去了事。
不能慌,不能慌,事情應該還沒到哪一步。
吳良忠盡力安撫自己,可一顆亂跳的心髒,卻完全不受他的控製。他心跳快的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麵色青的發紫,配上他猙獰的麵色,看起來尤為嚇人。
良久後,吳良忠終於找回理智,“桑拂月年不過而立,即便有出息,他能混到幾品?況且我聽你之言,他如今倒似行伍中人。文武殊途,知州和通判大人,可不見得會買他的賬。”
話是這麼說,可他接下來的安排,還是證明他慌了。
就聽吳良忠吩咐管家,“我聽夫人說,知州夫人正想尋東珠,給府裏的姑娘做嫁衣外的霞帔,我庫房裏有一匣子,你直接送去。好似還有即一匣子南珠,也一道送去吧。”又說,“通判大人家的老太爺身體不爽利,府裏那支五百年的老山參別放著了,給老太爺送去,隻當是我的一片心意。”
另外還給晉州其餘一些當權人家,都零零碎碎送了東西過去。給有的人家小公子送了上好的良駒,給有的人家有了古董字畫,還有那些貪婪的,之前他都懶得搭理的,此時也讓人過去搭線,說是願意送上鋪子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