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瀾身上的熏香變了。
早先他一貫用蘇合香,如今身上卻再無蘇合香的味道,反而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藥香味兒。那藥香味兒似混合著女兒家慣用的暖香,放在沈廷瀾身上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之前在老夫人房裏時,因在人前,多少要保持些距離,是以桑擰月並沒有嗅見沈廷瀾身上的熏香味道。如今路上無外人,隻有幾個隨身伺候的丫鬟在後邊緊隨著,夫妻倆走的很近,那香氣就無孔不入的連她周身都暈染上了。
桑擰月分不清那藥香味兒是什麼,但她直覺這藥香味兒該是與那名叫施南星的女子有關。至於那暖香……
桑擰月抿著唇,默默思考著事情,以至於沈廷瀾伸手來握她的手,她一時間竟也沒躲開。
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便借口“這是在外邊,還有人看著”,巧妙的掙脫了他的鉗製,又走遠了一步,和他拉開了距離。
沈廷瀾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冷淡與疏遠,隻以為她一如從前一般害羞。他便也朗然輕笑著說:“我們是夫妻,即便舉止親密些,旁人又能說什麼?擰擰你是不是不想我了,從我回來至今,你都沒有多看我幾眼。你是不是還在惱怒我過年沒回來,沒能兌現諾言陪你和誠兒賞花燈?”
桑擰月支支吾吾,並不正麵回應他的問題。隻貌似好似的開口問了一句,“我聞你身上有一股藥香味兒,可是身上舊疾未去,還在吃藥?”
沈廷瀾就說:“那倒沒有。我這身上的寒症基本都去除了,再要除根,卻隻需要定期針灸即可,倒是不用再喝那些苦汁子。”
“那你身上的藥味兒哪裏來的?”
沈廷瀾先是輕嗅了嗅,隨即恍然大悟說:“你說的該是這個吧。”他拿起腰側的香囊,側身過來,讓前後的燈籠,能將這香囊照的更清楚。
也就在沈廷瀾將香囊舉高的一瞬間,桑擰月聞到那藥香味兒更濃鬱了幾分。
香囊是個舊物,乃是她和沈廷瀾成親後,逢他第一個生辰,她特意給他做的。當然,那時不止做了這一個香囊,還有配套的一整身衣衫鞋襪。隻是衣衫穿的久了,多少有些磨損,在家穿穿也就罷了,穿出去的話,多少有些損顏麵。
倒是這香囊,因是小物件,平常又沒多少人注意,沈廷瀾便一直隨身帶著。
而如今這香囊上傳來濃鬱的藥香味兒。藥香味兒初聞有些刺鼻,再聞卻覺提神醒腦,本就混沌的思緒似乎在此時變得清明。
就聽沈廷瀾道:“我不是要參加今年的春闈麼,時間緊迫,我即便病倒在床,也不敢稍有懈怠。施姑娘見我讀書刻苦,卻每每被病痛折磨,便為了開了一劑提神醒腦的方子。隻這方子不適合服用的,卻是將藥材研磨成粉末,隨身攜帶當做香囊使用的。施姑娘醫術高明,與這些微末小道上,也頗有方法,果真,我自從用了這藥囊,便絕頭腦清明,讀書事半功倍……”
隨即又說起施南星從小隨祖父學醫,還沒學會說話,倒是先學會背藥方了。又說她當真天賦異稟,在醫學方麵也一點就通,別人許是學三四十年也不能完全吸收的東西,她學個十多年,已經如臂指使,得心應手。
還說這姑娘上進心強,不滿足與現有的醫術水平,還想尋宮裏的太醫切磋醫術……
零零種種,沈廷瀾說了許多許多。他話語中頗多讚賞與褒獎,說起施南星時眸中含著亮光,那般模樣,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在說自己的心上人。
素錦和素心距離兩人更近些,就見他們的話全都聽到了耳朵裏。
而隨著沈廷瀾話越來越多,聲音也控製不住的越來越高,素錦和素心的麵色也越來越難看。
她們甚至都不敢看桑擰月此時的麵色了,因為若是她們的夫君一刻不停的在她們麵前誇獎另外一個姑娘……那場景真是想想就窒息,畫麵尷尬到她們恨不能撲到床上直接將自己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