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嫣然是故意正對著沈老大的,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趁著他抓住自己的腳腕向下拉,在與他的頭形成一個斜角的時刻,猛地將手中的樹枝插進他的眼裏!
天時,是他自以為掌控全局放鬆警惕的時候,地利,是她特意挑選的斜坡,人和,是她對時機的把握!該出手時就出手,既然做了決定,就算手染鮮血又如何?你死還是我活,隻有這個選擇,我不會給你機會的!
她的眼神很好,手指的掌控力更是不錯,這是千萬次下針鍛煉出來的手速,反應能力甚至比大腦更快。帶著尖銳底部的樹枝勇往直前,一擊即中,極為順利的插入了沈老大的左眼眼眶,即使是在倉促之際,唐嫣然還是看清了他放大又驟縮的瞳孔,以及劇痛導致扭曲的五官。
“啊!”一聲哀嚎響徹山林,沈老大仰著頭,血卻噴濺而出,他徒勞地抓住樹枝,卻沒有力氣拔出,也不敢拔出。樹枝幾乎由眼眶插到了腦子裏,攪得腦海一片翻騰壓根無法思考。
喊出最後一聲幾乎耗盡了他全部力氣,神經的鏈接被阻斷,心髒垂死掙紮著跳動幾下後,不甘的停息下來,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抽搐著倒下……
唐嫣然幾乎是集中全部的精氣神插出了這一下,就算是極其高明的劍客也不過如此了。她也很緊張,這不是她手上的第一條人命,但絕對是自己動手的第一個!
甚至在她刺出後,她也幾乎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手甚至還牢牢的抓住了樹枝,被沈老大帶了下去。
倒在他的懷裏,唐嫣然開始顫抖,不僅僅是因為懼怕,還是因為莫名而來的吸力——
手抓住樹枝還插在那裏,與噴薄的血液零距離接觸,臉上也沾染了不少,可更為驚異的是,手腕上的佛珠突然開始發亮發熱,熱力似乎燃燒著她的靈魂,劇痛襲來的瞬間,她什麼都想不到,連昏迷都成了奢侈。在忍受著劇痛的煎熬的時候,唐嫣然並沒有發現,染上了血的佛珠似乎在吸收著什麼,他的軀體漸漸變得幹癟,一點點的皺縮起來,就像是被硫酸潑了,成了焦炭,但又很不同。
唐嫣然應該慶幸,她因為疼痛而沒能觀察,卻避免了一場噩夢。
沈老大不停的在皺縮,由裏而外,身體一點一點地癱軟下去,像是五髒六腑都在消失,最後剩下的隻是一張人皮。與此同時,他的五官也皺成一團,眼珠消失,隻剩下空蕩蕩的兩個洞,整張臉的五官都變得奇奇怪怪,似乎是孩子隨意塗鴉的一團。漸漸的,他的身體隻剩下一團表皮。
內裏消失後,表皮也沒能逃過一劫,皮的麵積開始變小,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玩著橡皮泥,把所有的東西捏到了一起,沈老大的體積還沒有唐嫣然的一半大小,被一團衣服完全覆蓋。
可這,還沒有結束。
在衣服的覆蓋之下,皺縮的身體開始褪去顏色,灰色從一點開始,慢慢地擴大,最終蔓延全身,而變成灰色的地方,又開始一點一點,變成粉末。
就是在這個階段,唐嫣然突如其來的劇痛突然消失,和它來時一樣,令人措手不及。與此同時,體內似乎有溫暖的太陽升起,瞬間將溫暖灑向所有的角落,唐嫣然的靈魂像是回到了母體,全然的舒適和放鬆,令人沒有一點興趣思考其他,全身心投入到這種升華之中。
短短的不到五分鍾的時間,一個大男人消失,唯一能證明他存在的,隻有加起來不到一個拳頭大的灰色粉末,以及一套被樹枝劃破過的衣服。
而躺在衣服上麵的唐嫣然,則經曆了由死到生的靈魂蛻變。
當沈老大完全消失,唐嫣然也從那種奇妙的世界退出,還有些茫然的她眨了眨眼,不知道剛剛經曆的,到底是不是幻境。那樣地獄般的折磨,和升仙一樣的舒適,極端的差距帶來永遠無法磨滅的記憶。
遭了!唐嫣然突然反應過來,手一支地,準備爬起,卻發現身下的,不是土地,也不是屍體,隻是一身空蕩蕩的衣服。
人,人……人呢!!!
唐嫣然嚇了一跳,向後跌坐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盯著對麵的雪地。滿地的白雪還有幾處豔紅,提醒著這不是夢,她確實把樹枝插入了他的眼眶。雖然她的本意是令其重傷,無法再抓住自己,卻直接奪了他的性命。
他,他是死了吧?人呢?人呢?屍體呢?
唐嫣瞪了衣服半晌,才猶疑地將雙手送到眼前。
手很小,很髒,有泥,有雪,還混雜著暗紅,甚至指甲都有撕裂的跡象,裏麵滿是泥沙,這是連滾帶爬帶來的後果。可就這麼一雙小小的手,平日裏應該拿著筆,拿著針,抓著玩具,或緊緊握著大人的手的小手,奪了,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