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霓回到丹宗已經有近半年的時間,範廣川從未去她院子裏探望過,就連每日晨昏定省的請安也給免了。
從窗戶裏望出去,是小小一片湛藍色的天空,藍的刺目,屋頂上的藤壺垂下幾段卷曲的嫩綠芽莖,給沉悶的小院添了幾分鮮活。
範霓坐在窗前,用細小工整的楷書抄寫枯燥的丹經。
她一邊揉捏著酸痛的手腕,一邊望著那嫩綠的芽莖出神。
良辰上次給她回複消息的時候,藤壺隻垂下來寸許,如今已經抽了芽,開了花,風吹過,潔白柔嫩的花瓣鋪滿紙張,光禿禿的花柄上隻剩下一顆顆焦黃色的果實。
範霓把花瓣都收了起來,一片一片細致的烘幹,花瓣幾乎沒有味道,她又剪了自己鍾愛的牡丹花蕊,隔著絹布,將香味熏蒸進去。
描樣,剪裁,刺繡,縫製,寶藍色的香囊,一針一線都由她親手做成。
良辰喜歡穿黑色的衣服,配這個顏色的香囊應該會很好看吧?
單一個香囊顯得太過簡薄,可惜現在的她,每月隻有普通內門弟子的份例,別說多麼名貴的裝飾,連像樣一點的都拿不出手。
忽而,她想起庫房的角落裏似乎有幾顆明月珠,除了好看再沒什麼用途,一直無人問津,不知現在還有沒有。
出了院門,伺候她的丫鬟正靠在牆上打盹,要在以前,範霓肯定會數落她伺候主子不盡心,但現在自己都潦倒成這副模樣,實在不必也不配磋磨旁人。
“芍藥,芍藥。”
丫鬟一個激靈從地上站起來,忽而又想到現在的大師姐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大師姐了,略福了福身子。
“大師姐,您有什麼吩咐?宗主說了,您最好待在院子裏修煉。”
範霓自嘲的笑了笑,連一個不能修煉的凡人都開始作踐自己了嗎?不過,都無所謂了,隻要她嫁給良辰,就能離開這座囚籠。
師兄,你為何還不來娶我?
範霓仰頭看看蔚藍的天空,輕歎一聲。
“你去看一下我爹爹在不在宗門,我有事找他。”
芍藥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時辰,範霓仍舊站在原地,保持著仰頭看天的姿勢。
芍藥疑惑的也望了一眼天空,還是那片天,非要說有什麼特別,那就是天格外藍,藍的如同寶石一般,沒有一絲雲彩。
“師姐,宗主在主院陪芳露夫人和少宗主用餐,您可以去院裏等。”
“知道了。”
少宗主?範霓暗自在心裏重複了幾遍,猶記得從前,那時她的母親還在,範廣川對自己百般寵愛,曾說過,即便她是女兒身以後要嫁人,下一任丹宗宗主的位置還是會交給她,現在想來,還真是諷刺。
範霓現在住的院子離主院很遠,她沒有使用靈力,而是一步一步緩緩走了過去。
碧璽將她帶到主院的涼亭裏坐下。
“師姐,宗主讓您在這裏等。”
“好。”
碧璽給她上了幾碟她以前最喜歡吃的點心,茶也是霧巔,八分熱。
範霓的心針紮一樣抽搐了一下,誰能想到,記得自己喜好的,不是將她晾在門外的親生父親,而是一直被她罵做廢物的小小藥童。
“碧璽,從前是我不對,你莫要放在心上,修煉方麵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你隨時可以來問我。”
範霓還想再多給他一些資源,忽而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現在連什麼都給不了他。
“師姐莫要如此說,您罵我也是因為我本來就該罵。”
碧璽還像以前那樣,垂著頭,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確切的說,他從來都是低著頭,謹小慎微的盡心服侍所有人。
“你入宗門多久了?”
“回師姐的話,我入宗門十一年零七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