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1月7日晨4時33分。偽滿洲國興安東省紅花梁子。天空中劃過一串紫色的閃電,一聲巨響隨著巨大震動從屯子以北傳來,屯子裏老老少少二百多戶,一千三百多口人那刻被通通驚醒。男女老少們裹著大棉襖衝出房子,他們之後一生忘不了自己眼中所見到的景象:一道燃燒著地軌跡直直地延伸至遠方的山巒。二十裏外的塔剌子峰的山麓正在劇烈燃燒。
趙陽坐在駕駛艙裏,靜靜等待周圍的大火熄滅。自己的探索者-II號有滅火裝置,可是這個時候他不願意多消耗哪怕是一分能源。時值冬季,很快大火就會被熱度融化的積雪熄滅。經過時空穿梭,殖民船固有的能源已經不足百分之十一。即使現在不消耗任何能源,按照飛船自帶的核聚變反應堆功率,也需要整整二十天才能充滿。
“麗達,報告探索者-II型狀況。”
趙陽眼前出現了一個四十厘米直徑,緩緩旋轉著的藍色光球:“防護罩功能正常,導航係統正常,引擎係統正常,能耗——百分之九十,進入低能耗狀態。
另外,請稱呼我為智腦V型,2145號探索者。人類聯邦法AI法羅賓森特魯格修正案禁止賦予人工智能擬人化性格與代稱,違反。。”
“別說這些了,我們現在已經到了新時空。至於監錄器我將會在——嗯,四個星期之內摧毀。這是我們的約定,麗達。”
“哎,那隻是你的保證。”光球發出一聲歎息,很快幻變成一個美麗長發女人的臉,她臉上表情似乎很憂愁:“一旦摧毀它,重建文明會很麻煩。我從來就不希望你為了我陷到如此境地。”
“不僅僅是為你,麗達。”趙陽望著舷窗外最後一點火勢慢慢變小:“我想要建造一個真正的人道天堂。一個沒有不公正的世界。你瞧瞧外頭,原始,落後,甚至沒有照亮黑夜的燈光,都是未開發的處女地。為這個機會我已經等等十七年。我不會讓聯邦的人有任何影響這個世界的機會。你知道的。”
被稱作麗達的女人沉默了。她有著一張年輕女人的臉,表情都惟妙惟肖,仿若真人。這個時候她緊蹙著眉頭。趙陽望著她低垂的眼眸笑了:“麗達,你發愁的樣子越來越可愛了。可是我想你對未來已經有了數千種方案的規劃。”
“你錯了,趙陽。這個時候我的計算能力受到了極大阻礙,這種情緒就是一串亂碼,每次組合都很隨機,可是對我的運算的阻斷效果都是一樣的。而且,我的推算的每次錯誤都似乎會略略增加這種亂碼出現的幾率。”
麗達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頭發像是被自下而上的風吹的四散,好像飛舞的藍色絲緞——當然,是發亮的。
“或許你該變頂帽子,我想也許現在模擬那些頭發飛舞的動畫你都力不從心了。”
麗達看著趙陽的笑,自己也露出了笑容。趙陽還是那個她熟悉的趙陽,盡管新世界的趙陽,將會被當做一個神膜拜。
張瘸子是前清秀才,1908年科舉的取消卻也意味著整整一個階層的沒落。新式學堂徹底將精通四書五經與八股文章的舊文人們踢到了曆史的垃圾堆。“西學”踢掉了前綴,正式升格成“學問”了。
丟了私塾教習職位的張瘸子,也丟了賴以謀生的手段,當時快三十多歲的他隻能拖家帶口,隨著眾多山東鄉親闖關東。腿在滿清滅亡後的一段混亂時節裏被土匪打傷,自往後就一直瘸著。
如今快三十年,地廣人稀的關外土地肥沃,也無關內軍閥橫征暴斂,年景好時還能有些餘糧,人口多起來後,張瘸子憑著自己的一些學問,成了紅花梁子的屯長,還添了幾個兒子。小東洋打跑了張少帥那會兒鬧了一陣兒,不過那小股綠林也隻是征些糧食。再往後,即使碰上了流竄的土匪,保土望鄉隊的百來個大小夥子,數十杆槍也不是吃素的。土匪現在多是活動在二百裏外的齊齊哈爾鐵路線,等到冬天回來過冬,也要仰仗和屯子裏的交易。唯一能證明偽滿洲國統治的,是一個齊齊哈爾來的警察一家五口。為人還算和氣,對前來交易,裝成山民的土匪是睜隻眼閉隻眼。
天還未亮,張瘸子的五個兒子敲著梆子,繞著屯子扯著嗓子喊:“望鄉隊的大老爺們兒,各位當家的,去屯長家議事咯。”其實用不著這樣喊,許多當家的都坐不住去了張瘸子家了。畢竟三更那動靜可是驚天動地啊。
小小的院子容不下那麼多人,望鄉隊的幾個小夥子把他們攔在外頭,偶爾還得放個紮著黑布條的隊員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