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武就能啟脈?”宮秦不懂這個。
“不能,煉體和引虔根本沒有太大關聯,可祖爺爺運氣好,他成功啟脈了,雖然沒有武法,但他還是毅然決然地參了軍。直到四十多歲受傷致殘,才退出戰場成家。”錢如蘭說著自家的故事,“我祖奶奶,奶奶進了宮,我爺爺、我爹、我娘,都是去了十萬連峰沒能再回來的普通武民。如今我哥也去那裏陪他們了。”
宮秦沒有想到這個平日裏開朗的小姑娘竟然是這樣的身世:“他們都是端朝的英雄。”
“哥哥常勸我出宮,我是不會走的。我絕不會給錢家丟人!”錢如蘭目光灼灼。
“如蘭,世子今日就會去炵鸞號營協助戰後事宜,我想和她一起去。”
宮秦的意思還算明顯,戰後事宜也包括認領戰亡的將士,如果錢如蘭想要去,可以帶她一起,把他哥哥帶回來。
“姐姐,能被斂了全屍的,在十萬連峰是少數。哥哥說過,如果有一天他也沒了,就算不能回辰方故土,也要睡在連峰外看著人族一個個人砍下獸妖的頭。”錢如蘭搖搖頭,“宮裏我也走不開,我就不去了。”
宮秦聞言沒有再多勸。
放午,彥夙回到碧水宮,帶她一起去了八方殿,三足羽鶴背上的寒風刮得宮秦臉頰生痛。
“夙夙,端皇宮的宮人,是不是有什麼特別之處?”宮秦拉高衣領捂著臉,一邊問彥夙。
“端皇宮號稱無垢之地,是世界上最不可能被滲透的地方。就連你在裏麵隨意走動,我也不用擔心你的安全。很大一個原因就算因為端宮的宮人選拔極其嚴苛。”彥夙還準備說,羽鶴翩翩落地。
宮秦翻身下來,看著炵鸞號營大武場的景象,隻覺得渾身鮮血凝固,四肢發軟,再也忍不住彎腰嘔吐起來。
十二月首旬九日,炵鸞號營。
烈將遺骨兩千餘數列於號營大武場。
整整齊齊排列著的遺骸被白色麻布蓋著,有的已經被血浸染,變成暗紅色;有點似乎蓋著的烈將格外單薄,讓人不敢想象底下的慘狀。
已經有動作快的家屬進了號營認領遺骨。
宮秦看到年邁暈厥,被人扶起的婆婆;懷裏抱著嬰兒聲嘶力竭,身邊站著懵懂幼童的婦女;默默垂淚,在遺骨麵前一動不動的漢子……
在此起彼伏的絕望即將完全淹沒宮秦時,天上飄起了極小的雪,落地即化,如若不仔細看卻是連雪花也發現不了。
宮秦抬頭看向天空,其實並不昏暗,周圍的聲音好似都被雪花落在臉頰上的刺痛掩蓋,變得遙遠而模糊起來。
這是她降臨以後的第一場雪,悄無聲息,冰冽刺骨。
雪花終於還是變大了,褐色的麻布被重新染白,底下單薄的身軀被雪花層層疊疊地裹起。
一切好似無暇,連大武場邊上豎著的兵器也不鋒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