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念伊看著鍋裏還需要繼續翻炒的菜,便沒有多說話。
譚越林是個大男人,也不懂得分類泡洗,隻是一股腦的全給泡上,然後又一樣一樣的搓洗。
大男人手勁比女人大,搓洗床單啥的,也沒有那麼吃力。
隻是東西頗多,哪怕再有勁,這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馬上洗完。
思及此,他也慶幸,還好自己已經訂購了洗衣機,否則,這些活都讓丫頭來幹,得多累啊。
樓上踩著高凳粉刷牆麵的趙師傅,透過二樓的玻璃,看著院子裏在洗被褥衣服的男人。
他都有些震驚了。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這種活,男人是壓根不會去碰的,何況還是個村裏有頭有臉的大男人。
趙權饒有興致的放下手邊的東西,站在臥室窗前打量著這一怪異現象。
見他洗得有模有樣,還又揉又搓的,還時不時的用上衣刷使勁刷幾下,他便打開臥室窗戶,看得更真切幾分。
上次讓自己不要欺負他這小媳婦兒,這會兒又在漿洗被褥。
這男人,簡直把女性應該有的地位抬得有些太高了吧。
趙權的舉動讓做工的兩個小工也來了興趣。
他們也來到窗戶邊,看著全村最傑出的男人居然放下男人的尊嚴在洗被褥。
其中一個扯著嗓門嘲謔“林哥,你這是在幹啥呢?”
他的聲音頗大,就連廚房裏的楊念伊也聽得一清二楚。
譚越林回頭,往樓上看去,幾個大男人趴在窗戶看得津津有味,臉上還露出一臉嘲弄的笑意。
他沉聲應著“洗床單衣服。”
楊念伊剛炒好菜,灶裏剛退了火,這下聽見樓上有師傅的聲音,以為是裝修有什麼問題。
她出了廚房,站在屋簷下,聽著樓上裝修師傅對譚越林的對話。
趙權活了幾十年,看見男人這樣的家庭地位,不免得搖頭“小譚啊,不是趙師傅說你,你這洗床單的行為,不妥!男人的手,就該是做大事的,搓什麼被褥?
你趕緊上來,趙叔給你講講男人應該有的家庭地位。別因為新婚,就對女人太嬌縱,女人啊,還是不能慣著,得教!”
隨著樓上一陣陣戲謔的笑聲,楊念伊的臉上就漸漸浮現出一絲蒼白的笑容。
她替80年代的農村女人感到莫名的悲哀。
在這個年代裏,所有的女人都該和劉玉蘭一樣,全心全意的照顧著家,不管地裏的活再多,再累,到家也還有不少的活等著幹。
就應該和田意媳婦兒一樣,晚上在大棚做工,白天依舊得照顧孩子,還得為家裏做好一日三餐。
她們卻從來不敢有太大聲的抱怨,好像一切就應該如此,而這些活由女人來做才會顯得理所應當。
好似這些瑣事已經在潛意識裏分了工,男人隻要能掙錢養家,就應該感恩戴德。
而女人,被囚禁在生活的瑣事裏,連反抗的權利都沒有。
而楊念伊來這裏開始,譚越林沒讓她出門幹過活,還在家裏好吃好喝的供著,生活開得極好。
在他們眼裏,她就已經是享福了。
現在還讓他洗這些,好像就變成了她懶惰而找的借口。
這年代對於女人的要求太高,高到所帶來的壓力其實也並不比高強度的工作壓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