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驚喜中包含著不確定，穆雅生怕自己眼前出現的一切都是幻覺。
穆奇的小手摸著自己的小腦袋，臉上有一絲迷茫，很明顯的是剛剛醒來。聽到穆雅的聲音，小家夥這才轉過頭看向穆雅的方向。
穆雅甫一接觸到穆奇的視線，心裏咯噔響了一下：這是…阿奇嗎？穆雅心裏的這個想法剛冒出來，穆奇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姐姐，阿奇回來了。”穆奇的聲音裏雖然有著激動，但卻說得很穩，話裏再沒有了之前的膽怯。
沒有接穆奇的話，穆雅隻是始終盯著穆奇的眼睛。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裏，卻有著和穆奇年齡完全不符的成熟。
就像是一位年已至古稀的老人。
“你…真的是阿奇？”穆雅的話裏全都是不確定，還有…一絲崩潰在裏麵。
有那樣老氣橫秋的目光的人怎麼會是自己的弟弟？！若這個人不是穆奇，那自己弟弟又該在哪裏？
她把弟弟弄丟了…丟了…了…
穆奇是穆雅全部的精神支柱。穆奇出事了，穆雅會迅速崩潰，可以說，穆奇是穆雅完全的軟肋。
“姐姐？”穆奇好看的眉頭皺起，有些不理解穆雅的表情。
“告訴我，你把阿奇弄到哪去了，他在哪？！”穆奇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穆雅就完全忍不住了。聽著從麵前這個人嘴裏吐出來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穆雅直接一個箭步，雙手掐上了穆奇的脖子。
穆雅的聲音有些大，直接驚動了在外麵的孫銳等人。孫銳幾人對視了一下，最終孫銳緩步走到悍馬車車船處，輕敲了幾下。
“穆姐，怎麼了？”當然，擔心是不可能的，在孫銳心裏，穆雅算是他的殺父仇人。他現在隻關心穆雅是不是還活著，他們儲存在S市的物資，隻有穆雅知道在哪裏。
“沒事，你們自行休息，沒我的允許，誰也不許到這輛車裏。”聽到穆雅冷冷的答話聲，孫銳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而此時，悍馬車裏穆雅兩姐弟之間卻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穆雅雙手放在穆奇脖子上，而穆雅的脖子上，則是被一根綠色的藤蔓纏繞著。雙方臉上都有著驚訝，也都沒有用力。
兩人愣了幾秒，還是穆雅先放的手，她相信了，這個人就是穆奇。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剛剛穆奇眼裏一瞬間出現的傷痛，是被最親的人傷害之後才出現的。
穆雅收回手之後，穆奇也將纏繞在穆雅脖子上的藤蔓收回：“姐姐，阿奇不是故意的，阿奇還不能很好的掌控。”
摸了摸腦袋，穆奇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
“沒事，告訴姐姐，你睡著以後都發生了什麼？”穆雅抱了抱穆奇，輕聲問道。性格，不可能無緣無故改變。
說到這個話題，穆奇低頭，似乎再回想，又似乎，是在逃避。片刻之後，穆奇才開口。
“姐姐，我做了一個夢，好長好長的一個夢。”穆雅似乎在穆奇的聲音裏聽出了滄桑。
“我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顆種子，我周圍都是很高很高的樹，那時候我很害怕。然後我拚命的叫‘姐姐’，從冬天一直叫到春天，但是姐姐始終都沒有出現。”
穆雅能夠想到，那時候的穆奇該是多麼的傷心與無助。
“到了春天，下了一場雨，我就發芽了，然後越長越高。我和周圍的樹聊天，告訴它們我叫穆奇，我前世是人類，有一個很厲害的姐姐叫穆雅，可是它們不信，說我想當人類想瘋了…最後，沒人願意和我玩。”
“我每天都在想，這到底是真的還是我在做夢，如果是我在做夢，為什麼我還不醒來？”穆奇始終平靜的聲音裏帶了絲哭腔，很輕，但穆雅卻聽出來了。穆雅輕輕拍了拍穆奇的後背，嘴唇微動，卻是什麼也沒說。
“然後，我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突然有一天來了好多人，他們把我周圍的樹都砍倒了，用來蓋房子，我很幸運，那些人沒砍我。從此以後那裏發展出來了一個村莊，我就站在村口，每天看著從我旁邊經過的人。”
“我看到很多事情，比如村長的兒子和他年輕的繼母討論如何殺了村長，他們成功以後結婚的花嬌還是從我旁邊過去的；再比如村頭的痞子殺了人，拖到我的旁邊埋掉，我能清楚的感覺到我吸收的養分裏有血的腥味和肉的腐味…很多很多，因為我長得最粗壯，他們都願意在我這裏商量一些不好的事情，我看到了那個村子裏所有的肮髒的事情。”
一開始，穆奇的聲音還有些波動，但到了最後，他的聲音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沒了任何波動。
穆雅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現在想起來了，穆奇剛剛說的是‘我回來了’，而不是‘我醒了’。
“後來，村子裏起了場大火，把村長家的房子燒沒了。然後，我就被砍倒了，成了村長家的房子。等到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在車裏了。姐姐，阿奇回來了。”
穆奇雙手繞到穆雅的後背，輕輕拍了兩下，就像平時穆雅拍他的那樣。
“嗯，姐姐的阿奇回來了。”穆雅也說不出她心裏現在是什麼感覺，心疼，苦澀，難受，又有一絲的欣慰，各種感覺混雜在一起，說不出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