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倚梅園,清香撲鼻。

舉目四野銀裝素裹,可這園子裏卻別有洞天。

各色梅花淩霜綻放,傲立枝頭,爭奇鬥豔。

粉梅嬌豔,綠梅稀有,而這飽滿圓潤的黃梅,花黃似蠟,兀自開得清幽,有股經年歲月的沉澱,淡定從容。

這便是素心臘梅。

據說是鄭老夫人嫁入侯府那年種下的,乃梅中珍品。杜若記得每年的冬天,侯府總要給母親下帖子,邀她帶著府內女眷一同來賞梅。

母親去世之後,二夫人沈曼茹帶著姐妹仨來過幾次,但她出自商賈,對這些風雅之事不甚有興趣,與鄭老夫人也說不到一塊兒去,時間久了各自也都意興闌珊,不常相聚。

好在老夫人愛屋及烏,尤為喜愛杜若,常喚她去侯府與顏芷蘭作伴,她也趁著在侯府的時光得著些清閑。

鄭老夫人今日見著她便親熱地拉著她的手,說她長得與母親越來越神似,還對她說起外頭的那些風言風語,讓她莫要放在心上。

“時茵的女兒,絕不會差的。”

時茵,多好聽的名字。

時雨已可喜,茵草顧蔓生。

可再生機勃勃的名字,也掩蓋不了英年早逝的落寞。

崔氏乃世家大族,南渡後便在錢塘紮了根,曆代書香世家清流教養出來的女兒,自然是千般好萬般好,否則怎能讓杜世安這麼多年都放在心尖上。

可歎這世間,竟還有這樣絕種的好男人!

月盈則虧,水滿則溢;慧極必夭,情深不壽。

“若兒妹妹!”

杜若正拈著梅花暗自出神,驀地聽到一個男子喚她的聲音。

“顏世子!安好!”

“若兒妹妹,安。”

裘皮黑氅內著暗紅色襴衫,玉冠下一張濃眉俊臉,好似寶玉從畫中走了出來,正微笑著看著她。

是永平侯府世子顏屹安,年十八,顏芷蘭的親哥哥。

杜若定了定神,微微行了個禮,歉意道:

“宴上有些悶便出來走走,不想竟打擾世子了,若兒告辭。”杜若雖與顏屹安相識,但孤男寡女在梅園多逗留可不是什麼好事。

“若兒……妹妹,請留步!”

顏屹安出聲挽留她,這倒是讓她頗為意外。一直以來,她出入永平侯府,雖有些許時間遇到世子,但二人的交情也僅限於打個招呼而已,無甚交集。

杜若挑了挑眉,有些不解。

顏屹安望著她,眼神似一汪清水,滿得要溢出來似的。

“若兒妹妹,我……”顏屹安表情有些扭捏,看了看杜若身後的兩個丫鬟,欲語還休。

半夏和茯苓頗為識趣,立馬往後退了幾步,留給大小姐和世子交流的空間,又不讓杜若脫離二人的視線。

萬一來個人,也看得到有丫鬟在旁,不算什麼逾矩。

杜若心下了然,回望顏屹安,示意他可以說了。

“若兒,聽說你病了……我甚是高興……”顏屹安有點慌不擇言:“啊,不不不!我是說,你病好了,我甚是高興!”

杜若被這愣頭青的模樣,硬是惹笑了。

顏值高的總是腦子少根筋,這顏世子也概不能外啊。看來,老天頗為公平。

給了臉,自然就沒法給腦子了。

“多謝世子關心,以無大礙。”杜若落落大方。

顏世子看著眼前的杜若,神采倒比從前更為耀眼奪目,更是怦然心動,忍不住脫口而出:“若兒妹妹此番未能入宮,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