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天翊笑了。
笑聲爽朗,響徹營帳。
笑得杜若越發覺得,自己像一個白癡。
“對不起,我隻是好奇……冒犯了!”
“因為我不是純種的西域人,我的母親,是長安人。”
梟天翊停住了笑聲,目光裏帶著從未有過的柔情:“她和你一樣,是一個中原女人。”
杜若整個人都驚呆了。
“所以,你之前在西市,那些,真的是你小時候的鄰居?”
梟天翊點了點頭:“我的母親生下我之後,便帶著我一路從天狼逃回大梁,大概是五歲之後,我便在長安的西市生活,一直到十歲那年,他們將我帶回天狼。”
杜若沉默了,今夜的梟天翊,似乎和過去大不相同。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他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對著杜若說起了自己的一些過往。
“你真的,從未聽說過我?”
杜若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隻聽說過,你弑父上位……”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驚恐地睜大了雙眼,望向梟天翊。
可他一點都沒生氣,反倒是大方地承認確有其事:“沒錯。他該死!”
“如果不是他,我的母親或許會是西北邊陲的一個普通女人,結婚生子,相夫教子。可是,他垂涎我母親的美貌,將她擄走,又未能善待她。”
“他有很多孩子,他將我們當成畜生一樣調教,讓我們互相爭鬥、廝殺,他不配做父親。”
梟天翊似乎陷入不堪的回憶之中,大手一用力,茶杯便被捏成碎片,深深地紮進他的手掌。
杜若一看,他的手掌上都是血:“你受傷了!”
“別動。”
她按住他的肩膀,從自己的包袱裏找出了白色的棉布和金瘡藥,蹲了下來,將他的傷口仔細處理好:“幸好現在天冷,不至於化膿。但還是不能大意,你……”
杜若愣住了,梟天翊的手,不知何時竟放在了她的鬢間,還小心地給她將鬢發挑至她的耳後。
“你頭發掉下來了。”
杜若的臉上浮起一片潮紅,她輕輕嗯了一聲,鬆開了梟天翊受傷的手,輕咳兩聲化解此刻的尷尬,對他囑托道:
“這個藥很好用,送給你了,記得每日更換。”
梟天翊拉著她的袖子,讓她坐下:“不想和我聊聊你自己?”
杜若垂下眼眸,看著地麵:“我,沒什麼啊……”
“那麼,齊元昊呢?”
杜若震驚,他知道了多少?!
“他為何拋棄了你?”
杜若沉凝片刻,抬眼說道:“士農工商,商最末等。相信你明白,我與他在身份上,有不可逾越的鴻溝,雲泥之別、有緣無分罷了。”
她心裏暗暗叫苦,這樣的說辭,應該沒有破綻吧?
梟天翊似乎對這個回答並不懷疑,他曾經在長安的西市生活過,看過官吏對這些商販的嘴臉,對杜若所言,感同身受。
“可我見你對他,似乎還有感情?”
杜若一顆心快跳出嗓子眼:“那什麼,你不懂女人。女人嘛,用心愛過一個人,自然是需要一些時日才可以忘掉傷痛,對吧?不像男人,沒心沒肺,下一秒便愛上其他人。”
梟天翊似乎有些不悅:“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杜若討饒:“是是是!我錯了!我不該將您與那些負心人相提並論。”
梟天翊今日像是真的喝醉了,拉著杜若的衣袖,沒完沒了:“你,看著我的眼睛。”
杜若無奈:“是是!我看著你的眼睛。然後呢?”
“我,梟天翊,絕不是一個始亂終棄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