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下葬後,王小敏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從那一刻開始,她褪去了往日的青澀與稚嫩,一下子變成了大人的模樣。
從山上回到家,她來到母親房間:“媽,這兩天我一直沒問,也沒人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爸爸好好的,怎麼會突然間沒了?”說著,眼淚不爭氣地從眼角滑落下來。
癱坐在床邊淚水一直沒有停過的付春娥將女兒拉進自己的懷裏,哽咽道:“你爸怕你讀書不安心,不讓告訴你,村小要合並到中心小學了,你爸隻是個代課老師,被精減了。回來沒幾日,就跟著你大伯去縣城做小工,這才不過二十來天,就出了這事。聽你大伯說,是在搬磚的時候,三樓的簡易吊車的繩子斷子,從上麵掉下來,砸到你爸爸的頭了……”
付春娥嗚嗚地哭著:“那得多疼啊……”
“媽!”王小敏大哭著將媽媽緊緊地抱住。
“一天到晚嚎嚎嚎,這下好了,把我幺兒嚎沒了!”王小敏的奶奶王老太叫罵著從外麵走了進來,堂屋裏安靜地坐著的王鵬飛,小心翼翼地看著這個精瘦的老太太。
老太太翻了個白眼:“像個木頭一樣!”
“我幺兒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娶了你這麼個薄命的,生了兩個沒用的東西,現在還被克得命都丟了……”說著,掄著一隻手就要來打傅春娥的臉。
王小敏一把抓著那枯樹枝一樣的手,往前一推。
老太太愣了一下,沒想到一向溫順的孫女會攔著自己,隨即作勢倒在地上,捶胸頓足地數落起付春娥和兩個孩子來,聲勢浩大,很快,將隔壁的大伯和大娘引了過來。
雖然也是務農的,但分田到戶前,大伯王大牛是村裏的拖拉機手,見過不少世麵,也撈了些油水,日子比村裏其他人過得滋潤一些,天生就一個大塊頭,生活得好,人也長得肥頭大耳,頗有幾分官樣,王老太經常向人誇耀,自己這個兒子以後就是個當官的料,可現在人到中午了,也未有一絲發達的跡象,可老太就喜歡這個兒子,不喜歡幺兒子,特別是王鵬飛三歲時得了小兒麻痹症,接著第二胎又是個女兒,直接就讓老太對老幺夫婦徹底無視了。
大娘李秀兒是個乖張的主,一進屋就將王老太從地上拉了起來:“喲喲喲,弟妹,二弟剛過世,怎麼就欺負起婆婆來了?”
王小敏攔在前麵:“大娘,不關我媽的事,奶奶自己跌倒了!”
王老太食指快要指到她鼻子上:“小丫頭片子,讀了幾天書,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說著噴著唾沫星子朝著王大牛道:“老二就是被她們害死的,好好的去做什麼小工,說是要賺錢給她讀書,這下好了,連命都沒有!”
“媽,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王大牛拍了拍王老太的背,轉頭看向王小敏:“小敏,你也是,跟你奶奶鬥什麼嘴,奶奶年紀大了,再有錯你也不能推奶奶啊,萬一弄出個好歹怎麼辦?”
李秀兒在一旁陰陽怪氣道:“人家小敏可是縣一中的尖子生,道理懂得比你多!”
王小敏知道大娘為何這般陰陽怪氣,因其大堂哥王鐵柱從小嬌生慣養,生生被寵成了小霸王,這小霸王讀了三年書,跟老師打了一架輟學了。老二王宇飛性格溫和,木訥,但也不是讀書的料,去年勉強考了個野雞大專。雖然王鵬飛因為身體原因隻讀了個五年級,可王小敏從小就是學習的好苗子,拿回家的獎狀不勝其數,每次拿個年級第一的獎狀回來,李秀兒就恨得牙癢癢,他們家處處壓製著老二家,卻獨獨這一點,讓王小敏占了先,怎麼也比不過,李秀兒心裏憋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