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惜容吃吃一笑,輕輕的啐了一聲,“小心夫子聽見了,還不數你的大不敬之罪。”
“我這是在讚他,夫子有怎麼會怪罪於我!”一邊與婦人調笑著,一邊回想起龔老夫子那嚴厲而又溫和的神貌,不由歎息一聲,“不知何時能夠再見到龔老夫子,授業之恩未曾相報,心內猶有喟歎。”
莫惜容知道範銘隻是心中惆悵所至,因此也沒有答話,淺淺一笑,望向遠方,那宋州城池的影子已然顯現在那夜幕即將來臨之前,像個孩子似的欣喜跳了起來,指著前方道:“你看,那就是宋州了。”
“這就是宋州了麼。”抬眼望去,一片青石城壁高聳,氣勢巍峨,遠遠的就像一個盤伏的巨龜,這宋州畢竟是州府之地,看起來比起楚丘縣城來說規模上起碼大了三倍。
十年了,如今總算的是回來了。
相比起範銘心中的忐忑,莫惜容胸中則是激動不已,這是她從小生長的地方,也是給她最多記憶的地方,對於家族的安排她即是無奈又是忿恨,但這裏畢竟是她的娘家,這個世代豪門的莫家。
“怎地了?”範銘發現了身旁婦人的情感波動,不由關切的問道。
莫惜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盡量的將自己的心情平複了下來,理了理被江風吹散落下來的幾縷青絲,“沒甚事,隻是有些緊張。”
範銘笑了笑,用自己有力的臂膀將婦人往自己的懷中攏了攏,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望著遠方越拉越近的,越來越醒目的宋州城,在心中暗自默語:“希望這次不要空手而歸才好。”
隻聽得船工的一聲吆喝,船體在岸邊輕輕的撞了一個回旋,放下錨頭,係上纜繩,前頭的船老大蹬蹬的上前來唱了個諾,“客官,州城就在前方,船隻進去不得,就在這兒下可好?”
範銘對著莫惜容望了一眼,點了點頭,“行,就在這兒吧,這處可有挑夫可雇?”
“有,前頭那處涼亭處應當有不少,隻不過現在時辰不早了,怕是銀錢上要多一些。”船老大應聲道。
“謝了。”
不用範銘吩咐,小七早已經是下船到前麵的涼亭處尋挑夫,範銘淡然一笑,這小子到底是機靈,抬頭一看天色,天邊的光線已經隻剩下最後一絲了,看來今天晚上是要在客棧住一晚上了,事實上範銘心中還是有點發怵,也還沒有準備好馬上就去見那老丈人,這天色又成了他自我寥寂的一個好借口。
莫惜容對於宋州倒是非常的熟悉,進了州城之後沒走多久就住進了一家客棧,住進了一間上房,看上去倒是頗為幹淨和雅致,本是良辰美景,正是浪漫之時,但坐了一天的船,兩人卻是有些乏了,一想到明天還有正事,就讓由小七安排飯食、熱水之類的,梳洗安頓之後便相擁歇息了。
聞者婦人身上那股沁人的香味兒,範銘靠著枕頭一覺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一早,梳洗過後吃過早食,範銘讓小七陪同婦人在客棧中待著做些提親的準備,自己卻起身走了出去,事實上範銘沒有準備一開始就莫家,提親是一件大事,但聯絡商行的事更為重要,在沒有摸清楚宋州商行的一些基本情況之前貿然去拜訪隻怕是事倍功半。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做任何事沒有三分的把握無異於將自身放在火上烤,到時候痛的隻能是自己,至於提親之事涉及的繁文縟節太多,莫惜容雖也是有些著急,但也深知其中禮節的重要性,起先要請媒人,送通婚書,待女方答應之後方能上門拜見,若是隨隨便的貿然前去,恐怕連門都還沒進去就被轟了出來。
男主外女主內,婦人也十分順從範銘的意思。
出了客棧,範銘不緊不慢的在街上轉悠著,眼睛在四處打量著這宋州城的景象,比起楚丘來,單從繁華上來說,宋州的確是勝過太多,商貿繁盛,人流不息。
然而範銘的心思卻沒有放在這繁華的景象上,懷揣著王知縣的一千貫交鈔,該從何處入手,已經成了當下最急需解決的問題,若是不能找到一個突破口這關係到整個局的走勢。
按說這樣的事情理當要從長從緩計議,但這事情跨地域太大,若是不提前布局,怕是到時候想救都救不了。
看前方有一家‘和市’,範銘心思一轉,邁步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