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長須之人沉吟點頭道:“嗯,有教無類,考較考較也無妨。”
見方仲昆同那人在上麵的表演,範銘不由心中一聲冷哼,暗道這方仲昆果然是老奸巨猾,這區區一句話就將範銘兩人的質問變成了長輩對晚輩的考較,而且還占了一個倫常大義的名分,果然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正當範銘要發作之際,身旁的沈文倫卻搶先開口了,“二位師長口口聲聲要考較我二人,卻是似乎忘了方才的評詩一事,不若我先將我這位範少兄之詩念一遍,二位來評點一番,如何?”
這下輪到方仲昆兩人變了臉色,即便這兩人身份不一般,但卻還是書院的學子,給了台階都不下,還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如此駁他麵子,這讓他感覺顏麵頓失,若是不給這兩人一點教訓這今後如何在這應天府見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狂妄豎子,你家長輩沒教過你們禮儀麼,目無尊上,不尊師長,你等也配為應天書院學子?”
範銘不由嗤然一笑,“聖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學無先後,達者為師,今日文會以文會友,若是以輩分來定文才,二位這三甲拿得倒也順理成章。”
範銘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戲謔之色,眾人那還聽不出是這諷刺二人倚老賣老、不講規則,這一下方仲昆臉漲得通紅,指著範銘,“你……你……豎子不可教也。”
這時有其他趨炎附勢之人都站了出來,紛紛想要指責兩人,範銘也不想在這汙濁之地在待下去,一扯沈文倫的衣袖,“沈兄,我們走,羞於與此些人等同流。”
兩人來得快走得也快,等園子裏麵的人反應過來時,始終沒轉過頭來的範銘兩人已繞過花徑消失不見,那方仲昆到底是久在外應對之人,很快從憤怒中沉靜了下來,馬上轉換語氣自嘲道:“平白,我倆卻是有些著相了,年輕氣盛,讓他們今後受些挫折也好。”
“兄好氣度,好心胸”,一讚之後,又是應者如潮,片刻之間亭子內外又恢複了剛才的熱鬧模樣。
在李園之外,沈文倫先是有些無奈的看了看範銘,隨即展顏一笑道:“範兄還是太莽撞了,別讓他們記下你才好,畢竟現在還是書院學子,也正是公試之際,何苦呢”。
“莽撞?不、不,”,範銘搖了搖頭,“我是刻意為之的,這樣的事兒隻要不是當場抓著,隨後他再說什麼就有得扯了”,言至此處,範銘微微一頓後嘿嘿笑道:“說實話,我還真想有這麼個機會跟兩人好好扯扯”。
沈文倫聞言。詫異的扭頭過來看著範銘。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範銘也扭過頭來,含笑道:“少兄,你許是不知道吧。對於我等這樣的後進來說,跟他們這樣所謂的前輩名家論戰可是成名地一大捷徑,或許經此一役公試一事別人就不敢在我身上作假了”。
“呃!”,沈文倫聞言,像喝水被嗆住了一樣的哽了一下,隨後才哭笑不得道:“就有名也是惡名,若是別的行當倒也罷了,士林容不下這個”。
說完之後,沈文倫又沉吟了一會兒。猛然停住腳步正色看著範銘道:“範兄。我有一言不知當說不當說”。
見沈文倫一臉的鄭重。範銘停住了步子,“朋友之間有啥不能說地,你說就是”。
“範兄功利之心太切,餘以為此實非好事。世間萬事東流水,名利不可不求,卻也不可求之太切。否則必將心智不穩,小則影響學業,大則迷墜心誌,我兄不可不戒呀”。
範銘不防沈文倫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但再想想他的心性及詩風,複又覺得他說出這種話真是再正常不過了,這話還就是沈文倫應該說的。
範銘並非為了嘩眾取寵而求名,他的目標很明確,在滿足了基本的生存及生活要求後,如今正在為人生更高意義上的自我滿足而奮鬥。這種更高意義的滿足就是理想。而當下求名就是為了追求理想地第一步。作為一個自我意識更強地穿越人,他並不覺得自己追求理想有什麼不對。但作為朋友,範銘也同樣感動於沈文倫地諍言。
諍友才是真正最值得結交與珍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