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睡眠本身就淺,加之身子骨虛弱不堪,更是受不得驚擾,高宗這幾年來都已習慣了獨睡,從不用人侍寢,便是連武後也不例外,此際,整間寢室裏靜悄悄地,連個隨侍的宮女宦官都沒有,唯有高宗獨自一人躺在墊了厚實錦毯的木榻上,暈沉沉地睡著,蒼老的臉龐上滿是皺紋,雙眉微微地鎖著,微黑的眼皮下,眼珠子不時地彈動著,似乎是夢見了甚不好的事情法師王座。
“陛下,陛下。”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中,滿臉無奈的程登高躡手躡腳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抬眼看了看酣睡中的高宗,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一咬牙關,硬擠出了滿臉的驚恐之神色,疾步搶到了榻前,語氣急促地連喚了兩聲。
“嗯!”
高宗最煩的便是睡覺時有人攪鬧,這會兒正自噩夢連連之際,突地被喚醒過來,自是無甚好氣色,雙眼一睜,怒氣已是勃然而起,不耐至極地翻身而起,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陛下,出大事了,明崇儼、明大夫在府中遇刺身亡!”
一見高宗要發作,程登高自是不敢稍有耽擱,趕忙將明崇儼身死的消息稟報了上去。
“啊,怎會如此?誰人所為?”
高宗對明崇儼素來寵信有加,這一聽明崇儼竟遭人刺殺,登時便急了,顧不得喝斥程登高的攪鬧之過,滿麵驚疑地喝問了起來。
“老奴不知。”
程登高心裏頭雖是想說此事乃是東宮所為,可話到了口邊,卻又沒了膽子,隻是呐呐地應了一聲。
“不知?哼,好一個不知,爾甚都不知,來找朕作甚,滾,還不去叫媚娘來,廢物!廢物!”
高宗睡一半被吵醒,本就心情煩躁,再被明崇儼之死一刺激,自是更暴躁了幾分,哪管程登高是否無辜,跺著腳便是一通子臭罵。
“諾,老奴遵旨。”
盡管早就料到吵醒高宗之後會是這麼個結果,可真當高宗暴怒之際,程登高還是被嚇得渾身哆嗦不已,唯恐高宗盛怒之下遷怒於己,哪敢在寢室裏多呆,緊趕著應了一聲,逃也似地便退出了房去。
“臣妾見過陛下。”
程登高去後不久,武後便已趕了來,一見到正焦躁無比地在寢室裏來回踱著步的高宗,眼神裏立馬飛快地掠過了一絲精芒,但並未急著言事,而是款款地行上前去,恭謹地福了一福。
“媚娘來得正好,朕聽聞明崇儼被人殺於府中,不知可是真的麼?”
高宗這些年來對武後已是依賴慣了的,這一見武後已到,心情登時便稍鬆了些,隻是焦躁之意卻並未因此而減低多少,也沒叫起,急吼吼地便出言追問了起來。
“回陛下的話,確是如此,今早聞報,妾身已派人去了現場,詳情尚未得知,隻是聽聞賊子闖入明府時間極短,又不曾搶/劫財物,下手極其凶殘,應是仇殺無疑!”
盡管得知消息已是有一段時間了,可武後的心依舊疼得厲害,起意要為明崇儼複仇,這便在言語中埋下了個伏筆。
“仇殺?明大夫可是於人有甚死仇麼?唔,這……”
一聽仇殺二字,高宗的眉頭不禁便揚了起來,似乎猜到了武後話裏的潛台詞,但卻不敢相信,沉吟著說了半截子話便沒了聲響。
“明大夫行事一向謹慎,甚少與人為惡,加之武藝又高,這天下間能刺殺其者,又能有幾人哉?”
武後是狠了心要“栽贓”於李顯,但並不直說,而是隱隱約約地暗示著,打定了主意便是要高宗自己去推斷出結果來。
“唔,此事還是先徹查一番為妥,來人,傳朕旨意,四品以上朝臣皆到宣政殿議事!”
高宗並不傻,自是聽得出武後暗指的便是李顯,他自己也有著這等懷疑,隻是懷疑歸懷疑,高宗卻不肯就此胡亂下個決斷,這便眉頭一皺,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一品功夫王全方閱讀。
高宗下旨倒是輕巧得很,就一句話的功夫罷了,可下頭的宦官們卻是忙壞了,不為別的,隻因今日乃是荀假,除了寥寥不多的當值朝臣外,絕大多數的朝臣們這會兒都在休著假,要一一通知到人,著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然則旨意一出,縱使再難,也沒誰敢耽擱了去,於是乎,整個京師全都亂了套,一眾得到旨意的朝臣們蜂擁地向大明宮狂趕,整條大道上車水馬龍,好不鬧騰,京師百姓見狀,盡皆為之慌亂不已,流言蜚語滿城飛揚。
“太子殿下駕到!”
高宗有召,一眾朝臣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早早地便全都趕到了宣政殿中,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竊竊地議論著明崇儼的死,滿大殿裏盡是嚶嚶嗡嗡之聲響,正自議得火熱之際,一聲呼喝驟然響起中,一身整齊朝服的李顯已緩步行進了大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