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抱山在井台邊洗得不亦樂乎。但他感官敏銳。已聽到上院的某一扇門開啟的聲音,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向這邊走來。腳步聲很輕盈,他腦海中浮現出幾個女子的身影。強敵環伺之下,他一點不敢掉以輕心,左手從井台上抓起劍,轉過身來,就見四個女孩子向這邊移動,除了一個穿白,一個穿黑,另兩個女孩的衣色在黑夜裏倒不好辨認。
四個女孩轉眼就走到丈外,華抱山道:“可以止步了。”
對他的話,四女當聽不見,含笑晏晏,徑直往前走。若是一般男人,赤身露體麵對陌生的女子,隻怕會覺得害羞窘迫。但華抱山過慣了山野生活,對一切異像都能坦然麵對,不以為異。這也是他闖蕩江湖的法寶。因此他隻是微笑不語。不過當女孩貼近他身前,近到都能感覺到對方身體散發出的熱氣時,華抱山還是退了兩步。
“我說,可以止步了。”為防女孩再度逼近。他退步時即抬起劍,劍尖指著第一個提著燈籠的白衣女孩的咽喉。
那女孩依然往前走,喉嚨在觸到劍尖的一刹那,終於停下了。她從華抱山的語氣,以及他毫不發抖的手臂,感覺到對方的堅定。再往前走半步,劍尖必然入喉。這個男人是不會退縮的。
但是她固然站住了,另三個女孩本是依次排在她身後的,此時卻散開成扇形,依然不緊不慢地向華抱山走去。她們麵帶微笑,神情中顯示出極大的善意和愛慕之情,對這些善良純潔的女孩,任何男子都難以下手何況,華抱山隻有一把劍。
唰!劍光閃掠,三個女孩的發髻全被削掉,絲發飄揚,露出形似窩窩頭般發白的頭頂,在月光之下,閃著白光。
三個女孩終於變色,再也不敢動了。她們不用照鏡子,就曉得自已變成禿子了。沒有女人不愛美,尤其對豔名遠播丶自負美麗的四唐離宮“四窕劍女”來說,美貌更是重於生命的東西。
“再上一步,殺無赦。”華抱山淡淡地道,語氣既不冷,也不熱,十分平常。“回去告訴晉連如。我對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有正常的欲望。但時地都太不相宜,此刻我隻會殺人,不會愛人。”
“但是,”白衣女孩含著淚,委屈地道,“婢子是來為華爺療傷並更衣的。”
“我的傷因何而起呢?”華抱山反問道,“你很聽話,所以保住了發髻。現在,向後轉,回去。”
四個女孩這次很聽話,乖乖地轉身離去。沒多少人曉得她們的匣子和包袱裏裝了些什麼東西,但華抱山猜想,匣子裏麵有療傷的藥。當她們的玉手為你敷藥,在你屁股上撫摸,撩起你的欲望時,兩個包袱會打開,裏麵也許有錦帳和被褥,甚至有一身新衣,當然還有劍。收服不了你時。劍會派上用場。
“這小子果然不好對付。四窕還是第一次失手呢。”一直在鏤花院牆邊注視著華抱山的柳綠絲幸災樂禍地道,“三個美女變成了禿頂,他下手可真狠。連如哥隻怕要氣死了。嘻嘻……”
“你沒聽見嗎?”薜碧玉不以為然,“人家華抱山明明預先提出了警告,她們還硬要湊上去。不要臉……”
柳綠絲看了小妹一眼,道:“天快亮了,大王也快來了。不曉得他會怎麼對付華抱山?如果,如果看到你對華抱山大有好感,他會醋勁大發。”
薛碧玉蹙起秀眉,氣道:“他早立娘娘了,還找我幹什麼?”
柳綠絲道:“帝王都有三宮六院嘛。唉,都說賢者為王,上應天意,下順民心,再說鐧賢者也確是大英雄。而且,他上門提親,長老們也已應承了。你可要想好……”
薛碧玉道:“別說了。煩人。”
柳綠絲輕歎一聲,又道:“咦,他又在幹什麼?”
薜碧玉道:“洗衣裳呢。”
柳綠絲道:“他那身破衣爛衫,越洗越爛。一個大男人洗衣裳也不像話。”
薛碧玉道:“我看挺好。”
“是,是,他都好。”柳綠絲雙手扳住她肩膀,硬扳了過來,“別看了。萬一讓他發現,未免看輕了我們。”
華抱山洗好衣衫,左手提劍,右手把衣裳團成一團,快步穿過院子走回房裏。
一踏進房間,他目光往四周一掃。冷喝一聲:“出來。”
沒人回答,也沒動靜,華抱山左手一抖,劍尖顫動,發出嗡嗡之聲,道:“你也想變成禿頂?”
嘻嘻一聲,從後窗前的羅漢床後鑽出一個人來,赫然又是一個女孩子,雙手蒙著臉,眼睛卻從指縫間偷看,一臉的古靈精怪。
華抱山又好氣又好笑,道:“現在的女孩子怎麼這麼大膽,而且都愛看裸體男人?真他娘的世風日下啊。”右手一擲,水淋淋的一團濕衣向女孩投去,“去,小三兒,幫我晾起來。”
這個女孩竟是梅六娘的侍女丶小乞丐小三兒。
小三兒雙手接過濕衣,嗅了一嗅,立即皺眉苦臉,隨手一拋。“一股血腥味,髒死啦!”
“咦,怎麼亂扔我衣裳?”
小三兒一轉身,從羅漢床後掏出一個大包袱。打開來,拿起一條苧麻布白裏衣一抖,道:“我家六娘道,我們悄悄脫了公子衣衫,實為不敬。不過不知者不罪。六娘讓我帶了全套裏外衣來給公子賠罪。還望公子大人大量,饒過婢子。”說完放下衣,向華抱山福了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