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我轉過頭,看著眼前這個胡子拉碴的男人,覺得他根本就不是我爸。
從小到大,我爸都是意氣風發的,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這麼邋遢。
我眼圈紅了。
爸爸伸手接過我的書包問:“珠珠,不認識爸爸了?”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珠珠,來,讓爸爸抱抱?”
我走過去,我爸把我抱起來。
他想把我舉高高,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而且,我也長大了,體重變重了,他抱不起來了。
爸爸尷尬地笑了笑。
姥爺聽到我們的聲音,走出來,招呼爸爸進屋喝茶聊天。
我因為心裏難受,就蹲在院子裏玩耍。
院子裏堆著還沒有融化的積雪,再加上凜冽的北風,我覺得好冷,在院子裏玩了一會兒,就又回到了屋裏。
姥爺正好在問我爸:“郎朗他們倆什麼時候回來啊?”
田朗是我哥。
爸爸說:“我是直接坐著大巴車去了雲縣,從雲縣回來了,他們娘倆從省城回來,估計會比我晚一點。”
如果是這樣的話,媽媽和哥哥要再等兩三個小時才能到家了。
我很失望,又很期待,便裝模作樣地從書包裏掏出一本書,坐在旁邊看。
其實,我一直側耳聽姥爺和爸爸的聊天,書上的知識,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這大過年的,早點回來也挺好的,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過個年。”
爸爸“嗯”了一聲,說道:“我和楊朵商量了,也就在家裏待三五天,過年是生意最忙的時候,得回去掙錢。”
姥爺問說:“城裏人都回家過年了,誰還會來買鹵菜鹵肉啊!”
爸爸尷尬地笑了笑,說:“爸,這你就不懂了吧,城裏人和咱們不一樣,咱們是過年的時候,要麼在自己家吃飯,要麼走親訪友吃飯,城裏人過年都是在大酒店裏吃團年飯,家裏壓根不生火做飯的,我以前開飯店的時候……”
爸爸本來說著說著很激動,突然就停了下來。
我知道,他說到了“傷心處”。
我怕爸爸發現我在“偷聽”,趕緊抓起一支筆,開始在書上寫字。
姥爺勸道:“有錢沒錢,回家過年,要不,你和朵朵今年就在家裏過年,這三個孩子呢,頭一年,你們一家五口不在一起過年,孩子也不好想。”
爸爸說:“我們這麼努力,這麼辛苦,還不是為了掙錢,讓我們的小家以後更好。”
爸爸突然喊我的名字:“珠珠,你能理解爸爸吧。”
突然被點名,我慌得不行。
看爸爸一臉期待地等著我的回答,我趕緊大聲地說:“對,爸媽都是為了我們,眼下的分離是為了長久的團聚。”
這句話,貌似是我看電視的時候,電視裏麵的台詞。
爸爸誇我:“好孩子。”
姥姥從廚房出來,煮了一碗麵端過去,碗裏放了兩個油煎荷包蛋。
爸爸說完感謝的話,可能太餓了,拿起筷子抄起來,就把一整筷子的麵條往嘴巴裏塞。
麵條太燙了,他尷尬地笑了,又把麵條放在碗裏,開始慢慢地吃。
姥姥叫我:“珠珠,你跟我出來。”
“姥姥,我作業還沒做完呢。”
姥姥說:“作業沒做完,也要出來,趕緊的。”
我磨磨蹭蹭地收拾書本和紙筆,還想賴在裏麵聽姥爺和爸爸說話。
不過,這個心思被姥姥看穿了,她扯著我就向外麵走。
“待會你媽媽和哥哥就回來了,咱們得做點好吃的等他們,你給我剝蒜。”
騙小孩,每次都用同樣的招。
每次都是剝蒜。
剝了一會兒蒜,我說:“姥姥,我蹲在地上腿麻了,我想回堂屋裏搬個小板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