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騎緩緩地走在草原上,馬背上的騎兵在四下的東張西望,眼睛裏滿是警惕和不安,就像是一群搬家的田鼠一樣。
正中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頭上隻用一塊布巾束頭,身上穿了一件袖端收斂,並裝有祛口的灰色袍子,腰中配了一把長劍。
“朗中令大人,前麵應該沒有鎮北騎軍,我們快些走吧,隻要過了太寧(今河北張家口)就安全了。”帶頭的騎兵首領轉過頭來,對這位中年男子拱手說道。
“那我們就快些趕路吧。”被稱為郎中令的男子點頭道,“大王那裏太吃緊了,我們得趕快去燕國跑一趟,請燕王發兵。”
“郎中令大人,你們說燕國能發兵嗎?自從慕容王妃死後,我們代國和燕國的關係就越來越差,十年前的建元元年(343年)還打了一仗。”騎兵首領邊說邊搖著頭,滿頭的辮子也跟在甩來甩去。
聽著這話語,再看著在自己眼前甩來甩去的發辮,郎中令一陣心悶,真的不知道這次代國能不能逃出一劫。自六月份起,北府從並州的雁門、西河郡頻頻出兵,大敗獨孤部和白部,進逼雲中,代國的處境越來越危險了。而代王拓跋什翼犍準備帶領大軍南下援助劉庫仁的時候,北府的朔州卻兵出五原,直逼盛樂,頓時讓拓跋什翼犍首尾難顧。
郎中令默然了半天,最後說道:“希望燕王能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要是我們代國完了他們燕國就更不好過了。”
“郎中令大人,燕國不是在五月的時候遭到北府卑鄙的伏擊,損失慘重,聽說現在燕國正在草原上四處征集牛羊和良馬,就為了去贖回自己被俘的士兵。”
“拓拔勘,你是怎麼知道的?”郎中令驚訝地問道。
“你還不知道,很多奚人和契丹人,還有以前段氏、宇文鮮卑舊部,紛紛從作樂水(今沙拉木倫河)和烏侯秦水(今老哈河)一帶跑了出來,向西逃遷。據說為了贖出慕容鮮卑的貴族和士兵,燕國不但送出了三十多萬中原流民,又四處收刮牛羊駿馬。而奚、契丹、段氏、宇文氏等各部不但還要自己籌集牛羊、駿馬去贖回自己隨行被俘的貴族和軍士,還要受慕容家的壓榨,據說現在烏侯秦水下遊和大遼河中遊一帶已經打起來了。”拓拔勘答道。
看到郎中令示意自己繼續講下去,拓拔勘於是就接著講道:“現在燕國都亂成了一鍋粥了,奚人,契丹人不肯當這個冤大頭,段氏、宇文氏不願白白送死,據說高句麗也有了異心,不但拒絕了燕國要馬要牛羊的要求,還集結重兵在馬暑水(今鴨綠江)東岸,虎視眈眈。都是北府這隻狼太貪婪無恥了,要是他真的占據了草原,真不知道我們要受到怎樣的壓榨?”
郎中令聽到這裏,不由地陷入了沉思。拓拔勘一直是拓拔部鎮守東部的將領,他的屬下有不少是奚、契丹和高車人,所以對東邊的消息非常靈通。現在代國上下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沒有工夫去關注東邊的動靜,如果今天不是自己要去燕國求援,無意中聽到這些,誰也不知道強橫一時的燕國居然成了這個樣子。
北府的計策真是歹毒呀,盡管慕容兄弟再是人中俊傑,手下的幾個臣子再能幹,這幾年的混亂和恢複是少不了的。看來這燕國去了也是白去,現在燕國也沒剩幾顆牙齒,這嘴唇再怎麼亡,再怎麼寒也無關緊要了。
正當郎中令低首思量的時候,遠處突然響起了一陣號角聲,這號聲立即攪得整個隊伍一片慌張。正當拓拔勘大聲地指揮著自己的手下趕緊排好陣形,做好迎戰準備的時候,沉重而密集的馬蹄聲從山丘後麵響起。
不一會,數千騎兵就像三條長龍從三個方向滾滾而來,矛頭直指正在馬嘶人叫的拓拔鮮卑五百騎。快速推進的數千騎兵隻是默默地策動著坐騎,除了馬蹄聲竟然沒有一點其它的聲音。拓拔勘臉色不由一青,心中暗叫不好,自己可能碰上了一支訓練有素的正規騎兵。
五百拓拔騎兵在拓拔勘的怒吼下迅速地散開陣形,張弓搭箭,並且把郎中令團團圍住。而拓拔勘卻在緊張地觀察戰場上的變化,以便伺機護送郎中令突圍出去,他知道郎中令身份和使命的重要性,他已經打算好了,就算自己和這五百兒郎都死在草原上也要把郎中令送出去。
由於拓拔勘這種想法,五百拓拔騎兵隻是散開準備用弓箭迎擊對衝過來的鎮北騎軍,並策動坐騎躍躍欲試,想先用一部分騎兵糾纏住鎮北騎軍之後再選擇最好的時機從合適的方向衝出去。
對麵的鎮北騎軍似乎看透了拓拔勘的心思,當三條長龍衝到拓拔騎兵群不遠處的時候,居然馬頭方向一轉,三條直衝過來的長龍居然變成了三股旋風,從拓拔騎兵的邊上擦了過去,而同時上千支箭矢紛紛飛出,直射向拓拔騎兵。鎮北騎軍在奔射的時候,去勢不減,居然圍著拓拔鮮卑騎兵繞成一個首尾相接的巨大繩套。
拓拔勘看到這裏,知道自己遇到高人了,對方死活不肯停下馬來跟自己搏鬥,繼續保持高速機動,隻是利用人數和弓箭的優勢射殺自己,絕不給自己製造混戰的機會,也不會給自己伺機奪路逃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