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日,貴霜國國王卡普南達率領王室、貴族等一行兩千餘人抵達悉萬斤城。而在他們身後,由大約五千餘工匠、樂師、學者、高僧組成的隊伍會同數千輛馬車,正由怛沒城轉運解蘇城(今塔吉克斯坦杜尚別),再由蔥嶺入沙州疏勒郡,沿著另一支東遷大軍的腳步,直至長安。
曾華帶著一幹重臣武將在悉萬斤城外熱鬧歡迎卡普南達國王一行,並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包括普西多爾見過的儀仗隊檢閱儀式。
看到卡普南達國王的笑容在發青的臉上勉強堆積,作陪迎接的普西多爾知道這位貴霜帝國的國王陛下應該是非常不情願到來悉萬斤城做客的,而是無奈被北府人強迫“請來”的。
當曾華向卡普南達介紹普西多爾的身份時,普西多爾感覺的到卡普南達那雙獨特的丹鳳眼投射出灼熱的光芒,向自己身上噗噗地射過來。普西多爾知道這不是敬仰,也不是熱愛,而是仇恨。
普西多爾隻好通過翻譯說道:“我是奉沙普爾二世皇帝陛下來與大將軍殿下談判的,為的是消除波斯與北府之間的誤會,彌補我們對北府人在精神上造成的傷害,並準備贖回卑斯支等一幹戰爭發動者,交由沙普爾二世皇帝陛下懲戒。”
聽完翻譯的話,普西多爾覺得卡普南達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一點,看來這一套“鬼話”聽上去挺能唬人的,當初聽到曾華這位北府大將軍用這段話給自己的和談使命下定義時,自己也不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在進行完豐盛的晚宴中,曾華和卡普南達一起行走各席,攜手向貴霜國貴族和北府官員將領們敬酒,一派安詳和睦的氣象。
第二日,曾華宣布由於卡普南達一行過於疲憊,將這些貴霜貴族安置在悉萬斤城中大富商府邸中好生休息,並派兵團團圍住,以便保護這些貴賓的安全。轉過背後曾華繼續接待安置西遷的百姓,不過現在這支西遷隊伍卻加入了數以千計的文武官員。這些人都是從北府舊州中抽調過來的,以便充任河中新地區的基層文吏武官,把北府在河中地區的行政架構搭建起來。西調的官員以權翼為首,這位原周國降臣將成為河中地區的行政長官。
而在這段時間,普西多爾終於在幾次拜訪後與卡普南達拉上關係,畢竟他掛著的波斯帝國重臣的牌子還是很管用的,雖然波斯帝國在河中地區倒了灶,但是這年頭誰知道頭頂上的雲彩什麼時候會下雨?波斯帝國在波悉山大敗,但是人家畢竟是上百年的老牌“帝國主義”,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隨著關係變得良好,普西多爾終於明白了卡普南達是怎麼樣會被北府人一窩端地請到悉萬斤城來了。
在去年卑斯支大敗之後,一個叫曹延的北府將軍打著河中南道行軍總管的旗號,帶著兩萬餘兵馬翻過了大雪山(興都庫什山脈),連克吐火羅的修鮮城、細柳城(今阿富汗喀布爾)、賀係那城(今阿富汗加茲尼)等城,洗劫一空後突入到辛頭河(今印度河)流域地區。
現在的辛頭河流域名義上雖然還屬於貴霜國,但是連一直遠在波斯的普西多爾都知道這些多由塞種人、烏孫人、吐火羅人建立的數十個國家都是各行一方的諸侯國,貴霜國隻是他們臉上的一麵遮羞布而已。這些原來的遊牧民族凶性未消,除了將貴霜國的勢力往北趕之外,還時不時的放馬河東地區,累累騷擾天竺,從笈多王朝手裏搶奪財富。
從去年冬天到今天春天,曹延率領比塞種人更善戰的北府軍先攻克了辛頭河中流的普迦達利亞城、王杜亞尼、安提尼亞等十數城,斬首五萬餘,滅其國。並緩緩北上,逼近貴霜國。
卡普南達感受到了南邊的壓力,立即彙集了五萬大軍,在迦托裏亞城(今巴基斯坦曼宰以西)曹延軍對峙。麵對凶殘善戰的北府軍,不光是國王卡普南達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就是貴霜全軍上下也是士氣低落,毫無鬥誌。卡普南達隻好堅守固城,根本不敢出戰。幸好北府人在固城天險麵前害怕人員傷亡過大,所以也不過於逼迫,在迦托裏亞城前停了下來,隻是派兵四出,將附近的城鎮和塞種諸侯國洗掠一空。
就這樣一直對峙到了三月中,在煎熬中堅持的卡普南達卻接到了一個壞消息,一個讓他失魂落魄的消息。北府人突然出現在北邊的迦濕彌羅(今克什米爾地區),而且人數有上萬之多。他們沿著辛頭河順流而下,連破烏仗那等數城,然後兵馬直接殺入措手不及的健陀羅地區的中心,貴霜國的首府-薄羅城。
薄羅城被攻陷,給迦托裏亞城裏的卡普南達國王及數萬貴霜軍隊以沉重地打擊,他們最後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選擇了投降。卡普南達交出了象征自己權力的王冠和寶刀之後,卻得到了曹延的熱情招待,並得知了那支神秘的北府軍隊是如何出現在自己的身後。
這支軍隊是由一個叫夏侯闐的將領率領的,據說他打的旗號是河中南道行軍副總管。在剛剛開春,積雪才開始融化的時候,這位夏侯闐將軍率領一萬北府軍沿著烏滸水直上,深入大雪山地區。然後利用向導從河穀、山口中穿越了高聳入雲的大雪山,出現在雪山以南地區,先攻陷了山口重鎮-商彌,繼而占領迦濕彌羅北部重鎮-孽積多亞城。接著揮師南下,沿著辛頭河就直撲健陀羅地區,直接出現在貴霜國的腹地。
聽完卡普南達講述完自己一家老小被請過來的經過後,普西多爾許久都沒有出聲說話,隻是默然無語地陪著一直喋喋不休進行嘮叨的卡普南達喝酒,最後在沉寂中結束了這次讓人心情沉重的酒會。
過去十餘天,日子進入到五月份,河中各個地方不但天氣越來越暖和了,而且去年播種的冬麥也開始收獲了。麵對這一年大熟的豐收,河中地區的百姓不管是北府人還是原居民,都是喜氣洋洋,整日在熱火朝天的勞作中享受著收獲的喜悅。連曾華也跟著沒有心思與普西多爾和卡普南達進行會談,也是整日裏奔波在城外的田野裏,似乎寧願看黃燦燦的麥子也不願意看卡普南達那副苦瓜臉和普西多爾那張天塌下來也不會變色的菜瓜臉。
過去了半個月,忙碌的河中百姓終於停下手來,他們望著滿倉的穀堆,怎麼也抑製不住自己的喜悅,便開始舉行了連續數日的秋收歡慶。而在這一天,無心“與民同樂”的普西多爾和卡普南達卻迎來了另一位會談代表,天竺笈多王朝沙摩陀羅•笈多皇帝陛下的使者,他的內政大臣-阿迭多。
隨著阿迭多的到來,一直無心和談的曾華終於開始全心全意投入到會談中,因為按照他的話來說,這人總算都等齊了,四國會談也開始了。
在會談中,曾華主要是同卡普南達和阿迭多進行談判,普西多爾在這個時候反而成了一個旁觀者。不過這位波斯帝國的外務大臣利用他高超的手腕,終於從天竺人和北府人那裏搞清楚了在東邊的天竺發生了什麼狀況。
按照北府人的說法,在去年波悉山結束後不久,一支三萬餘人的騎兵部隊在河中西道行軍總管先零勃,副總管王先謙,於歸、衛瑗的率領下,在辛頭河就與曹延的南道部隊分手,東渡辛頭河直入天竺地區。
在北府人的描述中,普西多爾感覺這三萬北府騎兵就像狼群回到了草原上一樣,他們兵分四路,分別在先零勃、王先謙,於歸、衛瑗的率領下分別出擊。時合時分,驟聚驟散,先是奔襲了毗荼城,接著大軍直接殺入摩頭羅城(今印度北方邦馬土臘),將這座繁華的原貴霜帝國南部重鎮化成一片廢墟。然後大軍再陷僧伽施城(今印度僧克西亞),留下一片狼藉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