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魚龍混雜的大染缸裏,會出現一些……問題。
比如,會因為一些小事,開始自我厭棄。
很早很早以前,諶臨就覺察到自己有類似的問題。友人委婉地讓他尋求心理醫生的幫助,可他受不了把自己盡數剖開向某人痛哭流涕的行為。
很愚蠢。
倒不如說,職業的特殊性,這樣的自厭情緒很容易催發靈感,創造出什麼東西。
即墨遙拍了拍他的大腿。
諶臨閉上眼睛。
第二回。
他想。
把他從這樣的情緒裏拉出來。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身體築起的自我保護機製,有鬆動的痕跡。
“有些討厭而已。”
“討厭誰?”
“我自己。”
這個畫麵似乎構築了無數遍,她帶著光,手心很暖,幾乎是唯一能抓住的熱源。
“為什麼啊?”
“不為什麼。”
他擋住她作亂的手,“別亂摸。”
即墨遙“哦”一聲,“討厭吧,別討厭我就行。”
說完,張開手臂,環住了他,“抱會。”
諶臨沒什麼反應,乖巧地讓她抱。身上縈繞著一抹淡淡的皂角香。
很幹淨的味道。
倒是即墨遙,調了很久的姿勢,才找到舒服的。
她毫無負擔地抱緊,蹭了蹭他的臉頰,“貼貼——”
他閉上眼睛。
甜蜜的白桃味,填滿了懷抱。
大概是為了掩蓋過重的藥味,即墨遙最近喜歡聞桃子香。甜甜的,很治愈。
擁抱帶來的療愈比諶臨想象中的更多。
心髒跳動的聲音似乎重新裝進了他的耳畔。
咚、咚。
很強烈。
每一下,都在告誡——你根本離不開她。
無論多少歲,都離不開她。
他花了一秒鍾接受這個現實,抬手回抱。他的力度很大,似乎要把她整個人嵌進自己的身體。
“你不覺得……我很作嗎?”
“嗯?”
“突然就不高興了,說話也很難聽。”
“……還好。”
“小遙。”
他喊,“對我太好可不行。”
“什麼?”
“我會得寸進尺。”
即墨遙:“……哦。”
抱得那麼緊,可不就是得寸進尺。
已經很得寸進尺了。
不過她願意縱著,“還好。”
“不好。”他埋在她的肩頭,“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易碎藝術品的既視感撲麵而來。
諶臨的自厭情緒很重。平時他隱藏得很好。
一旦任由它泛濫。
就像海水。
接連不斷。
即墨遙拍了拍他的後背,回答了剛才那個問題,“是作,不過……挺可愛的。”
海有漲潮時,也有停潮的時候。
諶臨抬眼,窗外,日光正盛。
一束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透了進來,拉出長長的金色光影。
麵前的人和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個小豆丁重合,她仰著臉,說。
——我喜歡你呀,小哥哥。
他失笑,很匆忙地,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即墨遙:?
“抱歉。”
諶臨雖然這麼說,表情確實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如果你討厭,就把我推開。”
下一句幾乎飄散在空氣裏,“如果你沒有推開,我會更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