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楞了下,怎麼又是佑平元年?阿蠻在這座山上見過柳豫……既然阿蠻在了,那麼說來溫衍定是也在了。莫不是柳豫佑平元年沒去考科舉,是因為溫衍?
我沉吟片刻,問:“阿蠻還說了什麼?”
柳豫歎道:“阿蠻似乎知道的也不多,他今日就說了這句話。”
之後我讓柳豫回房就寢,我站在窗邊凝望著像雞蛋似的月亮,心裏頭甚是惆悵。至於惆悵什麼,我也不曉得。
入睡後,我做了個夢。夢中無數雞蛋堆積成了小山般高,我正欲踮腳仰望雞蛋山山頂的風光時,忽而地動山搖,雞蛋一一破裂,成了雞蛋河流,坐著輪椅的溫衍緩緩地從河中冉冉上升,沉臉對我道:“重畫。”
我立即從夢中驚醒了過來,背上冷汗涔涔。我揉揉眼睛,望了望外頭,天還未亮。我重新閉眼,準備來個回籠覺,隻不過這一回我卻是再也睡不下了。
我起了身,沒有喚侍女,獨自梳洗了一番。出去後,我很是意外地見到柳豫。
此時天呈暗藍色,鐮刀般的月牙兒還在樹梢上安靜地掛著,柳豫此般也不知他是一宿未睡還是同我一般起得過早。柳豫見到我時,麵色也頗為驚訝。他擱下手裏的書冊,連忙走了過來。
我問:“什麼時辰了?”
“剛到寅時。”
竟是這麼早,我道:“都這個時辰了,你怎麼還在這裏?”
柳豫笑道:“我睡不著便起來看看書。娘子此般裝束,可是要出去?”頓了下,他又道:“這半夜三更的,娘子想去哪兒?”
“公主府。”
方才那個夢讓我出了不少冷汗,我深以為昨日我算是與溫衍吵架了,溫衍第一日當我的先生,我就如此待他,委實是我的過錯。要認錯,禮自是不能少。而我常寧要送禮,定是要送最好的。前些年,我曾得了一塊半人高的羊脂白玉,質地細膩,晶瑩透亮,我讓京城裏最好的工匠將此塊羊脂白玉打磨出了不少玉器,如綰綰的一棵玉白菜,承文的一柄玉如意,晏清的玉佩,以及一整套玉首飾,後來還有多餘的羊脂白玉,我便讓工匠做了個白玉冠。本來是打算送給晏清的,隻不過那時恰好被我撞上了他和杜汐汐之間的那些破事,白玉冠便被擱置了。
如今想起,那個白玉冠若是能束在溫衍的墨發上,配著他那張麵如冠玉的臉,方是物有所值。
“娘子,我陪你去。”
我沒拒絕,立馬讓人去備馬車。我隻帶了柳豫和一個車夫便往京城裏駛去。柳豫在馬車裏顯得相當沉默,我也不以為意。馬車到了城門前時停了一會,我亮出承文給我的令牌,輕而易舉地便開了城門。
此時天仍然未亮,街道上偶爾會有巡邏的禦林兵和打更人,大多百姓仍在睡夢中,我不願擾了他人清夢,便讓車夫走慢些。
柳豫眼裏忽然含了笑意,他道:“坊間裏雖是傳聞娘子橫行霸道,但卻是不然,娘子此般善良,此般為百姓著想,實乃大榮之福。”
我把玩著腕上的鐲子,道:“你不過是未見過我的橫行霸道罷了。”
柳豫頓了下,又笑道:“娘子即便是橫行霸道,那也是善良的橫行霸道。”
聽他這麼一說,我忽地有些哭笑不得,抬眼望他,隻見他認真地看著我,“娘子是個善良的公主。”
我隻笑不語,與柳豫相處了這麼多天,我也摸出了與他的相處之道,但凡他說些我不能接上的話,不搭理便對了。
我扭頭準備去望望外頭的月色,不料我欲要望月,卻是望到了杜汐汐。
其實,我也沒見過杜汐汐多少回,算起來也不超過五個手指。有時候我頗是懷疑晏清的品味,論皮相論地位論身份,杜汐汐無一及得上我,隻是我卻不曉得為何晏清偏偏要對她情有獨鍾?我與晏清和離後,總算是理清了這個疑惑。
許是男人都偏愛柔弱的女子,杜汐汐雖是無一及得上我,但她柔弱,眼睛含淚半抱琵琶唱一曲哀怨調子,晏清的心估摸就顫了。這一顫,也就離不開她了。而我不愛琵琶不愛唱曲也不愛含淚,單有一張好皮相,晏清看著看著便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