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匪(1 / 2)

肖林一直是個樂觀的人,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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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十四年,早chūn。

農曆驚蟄剛過,江南早已綠意盎然,chūn天的氣息撲麵而來,北國燕山一帶長城內外,卻還是一片肅殺的冬rì景象,太陽有氣無力的照耀著八百裏燕山,灰朦朦,冷清清。

běijīng周圍,整個直隸地界都屬於華北平原,縱橫千裏都是一馬平川之地,隻從山海關向西一線,燕山山脈橫亙數百公裏,自古就是內地和東北內蒙之間的天然屏障。

燕山主峰霧靈山歪桃峰海拔兩千餘米,比著名的東嶽泰山還要高出幾百米,被稱作“京東第一山”,一條古道從山腳下逶迤穿過,連接著běijīng、天津、唐山和承德幾個大城市。

這條古道早年間算得上是出關的要道,過往的旅人絡繹不絕,這些年隨著大城市間鐵路的開通,再加上軍閥混戰,盜賊橫生,古道上的旅人越來越少,大半天光景過去了,也沒有幾撥客人過路,山穀裏除了間或幾聲鳥叫,隻有一股股旋子風在嗚嗚作響,更顯冷清。

穀口處突然有幾隻麻雀被驚起,稍微過了片刻,隨著一陣嘈雜聲傳來,一隊旅人推車挑擔,轉過山口走進了山穀中。

這夥旅人從山南桃花鎮來,總有四十來人,最近地麵不太平,單身的客人往往聚在一起,大隊人馬一起穿山而過,趕在rì落前翻過歪桃峰就平安了。

隊伍前麵是一輛騾子拉的大車,車把式斜坐在車轅後,臉上裹著厚厚的風布,嘴裏“嘚駕喔籲”的吆喝個不停,手裏的鞭子不時甩出一聲清脆的炸響,來回招呼著大青騾子避讓著地上的尖石,以免傷著牲口的蹄子。

山間道路難行,旋子風又越發的緊,一陣陣一股股向人襲來,隊伍裏的旅人大都屏息低頭,默不作聲,隻有大車上坐著的幾個客人還時不時聊上幾句,隨著山穀中的道路峰回路轉,其中一個年輕客人掀起擋風的棉布車簾,探頭向四周打量著山景。

看景的年輕客人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樣,白白淨淨,衣飾富貴,一身皮袍皮帽正好擋風,倒是一點不覺得冷;這年輕客人坐在車上左顧右盼,興致正高,不時扭臉和車廂裏的另外兩個乘客聊上幾句。

“少爺,山裏風大,您還是放下簾子暖和會兒吧。”

車廂角落處縮坐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廝,因為正在長個兒的年紀,身材單薄,新縫的棉襖明顯大了兩號,山風一灌到處漏風,凍的鼻子尖通紅,還不停的吸溜著,兩手籠在袖中,縮成一團哆哆嗦嗦,忍不住勸上了自己少爺。

“我就是想看看,柱子年前就是在這一帶送的命,從小光屁股長大的兄弟啊!”

年輕客人並沒有收回視線,還是仰著臉四下張望著。

視野中隻有一道道灰黑sè的山梁,山梁的北坡都還有一層厚厚的積雪未化,南坡上到處裸露著黑sè的山石。山穀中除了幾株鬆柏外,其他的樹木都舉著光禿禿的枝杈,隨著山穀中的旋子風瑟瑟抖動。樹根處背yīn的地方還有幾片未融的殘雪,積雪中不時露出幾蓬枯黃的草根。

“我娘說了,柱子少爺當兵做軍官,打仗吃了槍子那就是他的命,跑不了的。”

小廝明顯也和這個柱子相識,學著家裏大人的口吻說起生死大事,小小年紀竟然也顯出幾分淡定和滄桑。

“瓦罐不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前亡!”

年輕客人心中感慨,拿腔作調的仿了一句說書先生的做派,順口評論道:“我就是奇怪,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什麼值得打仗的,我爹還說這裏是兵家必爭之地。可惜咱們河北子弟幾百條xìng命了。”

車把式聽到他這幾句話,身子微微一頓後,手腕輕抖,又甩響了一個鞭花,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低著頭自顧趕車,心裏卻在暗暗琢磨,這個公子哥說話的口氣可不像個普通的富家子弟,搞不好是個燙手的山芋啊。

車把式的猜測並不錯,這個年輕客人正是直隸督軍李景林的二公子李叔白。深宅大戶,自小家教甚嚴,李叔白卻反而叛逆異常,文不成武不就,這次是和家裏鬧翻後偷跑出來的。

霧靈山是京東名山,屬於興隆縣地界,年前東北軍剛剛在這裏打過一場硬仗,傷亡幾百人才拿下了關口,李叔白的好友柱子就死在這場戰鬥中。李叔白xìng情中人,從天津離家出走後無所事事,一時興之所至,隻帶著個小廝就來拜祭好友,一路遊山玩水,看什麼都新鮮,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當做肥羊盯上了。

李叔白對打仗根本不懂,剛才的幾句評論讓人一聽就是外行話,車廂裏的另一個年輕客人笑吟吟看著他,一副自己很懂的樣子接話道:“你父親說的很對啊,běijīng以北除了這一帶無險可守,燕山可以算是整個中原的北院牆了。”

李叔白淡淡搖了搖頭:“我對打仗殺人的勾當不感興趣,兵事軍情更是一竅不通,不過肖林兄偌是有意從軍,我倒可以托家裏長輩向東北講武堂作個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