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古月薇打開做工精細的麂皮書包,從裏麵翻出一支原木鉛筆,一張雪白卡紙,墊在書包的背麵,開始塗塗畫畫。
筆尖沙沙摩挲紙麵,沒過多久,一張惟妙惟肖的立體人臉,便躍然在雪白的紙麵上。
那張臉清秀,堅毅,眉宇間透著天才般的睿智。
那正是周星澤的臉。
緊接著,古月薇身體微微前傾,將手中的速寫卡紙,遞到了前排的副駕駛座位上,聲音疲憊地說道:
“三天之內,找到這個「不可接觸者」的所有信息。”
“好的,月薇小姐。”開車的年輕司機恭謹地答道。
………
西隴城,黑沙區,東南一隅。
走出破舊的不可接觸者學校,拐進偏僻的東崗街道,往前走了不久,一個占地龐大的廢品廠,便出現在周星澤和吳廣勝的麵前。
“嘿,老弟,時間還早呢,咱去山頂吹吹風唄?”
走到廢品廠附近的時候,吳廣勝突然開口說道。
“可以啊,正好我們去爬「鳴刹山」!”周星澤爽快地答應了。
現在他內心藏著很多隱秘的困惑,正好可以趁著爬山的時間,好好梳理一下。
輝煌的夕陽下,兩個校服少年一前一後,一胖一瘦,穿過來來往往的巨型垃圾車,就像兩尾藍色的魚,遊進了巨大無垠的垃圾堆森林中,一直往鏽跡浩淼的廢品廠深處遊去。
沒過多久,一座高大巍峨的黑山,便橫檔在了他們的麵前。
但事實上,這座黑山並不是真正的山,而是一座完全由廢品堆積起來的垃圾山。
是一座橫切寬度達到20多公裏,長度跨躍大半個黑沙區的垃圾山。
尤其那高達500多米的垃圾堆巔峰,比百層大樓還要具有壓迫感。
每年初春,暴虐沙塵襲來的時候,這個垃圾山堆的內部,總會伴隨著鏽蝕的金屬氣味,腐爛的垃圾氣味,持續發出刹車般詭異又刺耳的聲響。
因此,生活在這附近的「不可接觸者」們,又給它取了一個更為形象的名字,「鳴刹山」。
半個小時後,率先爬上頂峰的周星澤,踩在一輛廢棄的火車頭上,舉目眺望。
視線裏。
夕陽餘暉浸染了整座西隴城,到處豎立起的巨大七神金屬雕像,不時反射出輝煌而銳利的光芒。
而整個城市,則被建造成了壓抑的方形,方形區域層層嵌套,就像一個又一個巨大的“回”字。
在城市的最中央,是「黃金元老」們的金閣區,向外延伸,依次是「唐門貴族」的紅樓區,「聯邦紳士」的白塔區,「四等公民」的灰霧區,「不可接觸者」的黑沙區。
再往外,則是寸草不生的焦土,以及充滿未知的禁忌之地。
“元老貴族,寧有種乎?”
隨後登頂的吳廣勝,突然在周星澤耳邊,冷不丁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是什麼情況?還沒從青銅地鐵的事緩過來的周星澤,又一次感受到了驚嚇。
這個吳廣勝,隻比自己大三個月,是自己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死黨,也是經常像兄長一樣照顧自己的人,更是在這個新世界,自己唯一能信得過的好友。
可吳廣勝這家夥,就跟他自己的屬相一樣,不但長得身寬體胖,而且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平時說三句話,兩句都離不開狗屁,今天怎麼突然說出這麼有深度的話?
這是怎麼了?難道……
這家夥也跟自己一樣,剛剛經曆了類似青銅地鐵的那種怪事?
“這個世界生鏽了,赤金秩序是,是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吳廣勝還在不停地說,而且說的話越來越離譜,越來越大逆不道。
“人人生而平等,這才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我們應該粉碎階層,重建這個世界的秩序!”
“喂,你瘋了嗎?”
聽到吳廣勝的這些話,周星澤的一顆心,驟然懸了起來。
因為吳廣勝的這些話,在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敏感,太逆反了。
如果都被秩序警察監聽到了,給他們安上一個“褻瀆赤金秩序”的罪名,那按照《鐸唐法典》的規定,他們兩家人可全都要被火刑處死的!
盡管周星澤是穿越來的,但對這個世界相處了十八年的家人和朋友,他也有著很深的感情,怎麼能把他們置於這麼危險的境地呢?
“你瘋了嗎?瞎說什麼呢?”
周星澤回過頭,狠狠地瞪了吳廣勝一眼。
直到這時候,他詫異地才發現,吳廣勝的右手裏,正攥著一張紙質傳單。
那張傳單像是被雨水浸泡過,看起來破舊褶皺,仿佛爬滿了蛆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