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已定,事不宜遲。劉瑁與祝龜二人便馬上收拾行裝物品,挎著包囊往客廳去拜見尹氏家主,順便和尹小姐說一聲。剛到主人家裏,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似乎有些太說不過去了,雖然事關重大,但也不差這一會兒。之前席間的歎息已是失了禮數,世家出身的二人可不會再給主人留下一個不辭而別的壞印象。
尹家大院占地龐大,布置複雜,饒是見慣了大戶人家的劉瑁也有些記不住路。況且這尹氏與自己不熟,身為賓客胡亂走動也是失禮,萬一闖到了女眷的後院閨房中麻煩就大了。無奈之下,劉瑁隻好喚過來往的一名仆僮,吩咐其帶路去尹氏家主所在。那仆僮認得這兩名少年是家裏的長輩叮囑要好生關照的貴客,哪裏還敢怠慢,趕忙放下了手頭的活計,領著二人又來到了客廳。
走到客廳之外,才發現先前人聲鼎沸、其樂融融的客廳已是冷清了許多,聽不到半點動靜。客廳的大門也被關上了,門口還分出左右站著四名高大壯實的護衛,手按環首刀柄,比先前遇見的護衛大有不同,光是一眼看去就能覺察出陣陣升騰的殺氣和戰意,劉瑁二人剛走近,便看見四名護衛都將眼睛看了過來,怒目而視之間倒是很有幾分威嚴。低首走到前頭帶路的仆僮似乎也感受到了周身的寒意,非常強烈的向心肺襲來,疑惑的抬眼一看,隻見那四名凶神惡煞般的壯漢正瞪著牛眼盯住自己,仿佛再往前一步便要劈刀殺來一般,頓時“呀”的一聲叫出聲來,叫聲還堵在喉頭未發出來,臉上早已慘白一片,麵無人色。
驚呼一聲的動靜確實不大,但在萬籟俱寂的客廳周遭卻是顯得甚為突兀,隻聽得客廳中傳來一聲蒼老沉穩的聲音:“何人?”語調不高,卻清晰的落入了在場的眾人耳中,不怒而威。
那仆僮先前被四名護衛已是嚇得夠嗆,連驚呼都因著心肺被對方的氣勢壓迫而卡在喉頭,此刻聽出家主的聲音,心中大駭。顫抖了好一陣子的雙腿哪裏還支持的住,“嘭”的一聲響,那仆僮便跪伏在地,極力想要辯解卻說不出話來,身上瑟瑟發抖。
劉瑁見此,心知要等他順溜的說出話怕是不容易了,便挺身而出朗聲回答以化解尷尬,道:“晚輩劉瑁、祝龜身負家長所托,不敢叨擾,特來向府君辭別。”這當代的尹氏家主也曾擔任過二千石的高官,稱一聲“府君”卻也使得,可謂半是恭敬半是實情。
“二位小友為何走得這般急促?快快請進。”廳中再次傳來尹氏家主的聲音,與之前的戒備敵意已是大為不同,語氣竟是透出了一絲欣喜。劉瑁情知是這番奉承讓老人家高興了,心中一樂,與嘴角微翹的祝龜相視而笑,便在四名壯漢的注視下進了屋。
也難怪這客廳頃刻間就如此清靜了,全因為偌大的廳子裏隻剩下了兩個人——坐在正中上席的尹氏家主和坐在右邊上首的尹小姐,其他的家族成員此刻已不知所蹤。顯然是尹氏家主刻意支開劉瑁二人後,又摒去了家中親屬,此時正與尹小姐商談些機密要事,卻被他們撞了個正著。劉瑁心中頓生疑慮,卻知此事不便多言,與祝龜交流了一下眼神後,便換上了一臉笑顏,恭恭敬敬的向尹氏家主行禮。發須全白的尹氏家主樂嗬嗬的擺手,示意不必多禮,招呼二人坐到左邊的座位上,熱心的噓寒問暖,好似之前那讓仆僮不寒而栗的聲音不是他發出的一般。
見尹氏家主問起為何剛來就要啟程,劉瑁便將與祝龜合計好的說辭講了出來:“貴府富麗堂皇,雍容大氣,世所罕見,更兼府君和藹可親,讓晚輩深有賓至如歸之感。無奈父命難違,晚輩此行隻顧遊玩卻忘了家嚴的托付,若非方才公道提醒,險些壞了大事。如今唯有即刻離府,速速將家嚴的托付逐一辦完,好在年節之前趕回雒陽。”
尹氏家主捋著白須聽劉瑁說完,以為是尋常的客套,拿雙目瞧了尹小姐一眼,見尹小姐一臉茫然,顯然也不知此言虛實。便故意擺出一張苦臉,試探道:“二位小友皆乃名門俊傑,當世後輩中的佼佼者,莫非是心生嫌棄,不願與我這糟老頭兒共處幾日,才拿這番話來哄騙老夫開心?”
祝龜聞言,趕忙拱手道:“府君誤會了!實乃吾等尚有些瑣事未曾辦完,如今已近年關,待事項辦完便要速速回轉,確實不敢有絲毫耽誤了。”
尹氏家主來回打量著劉瑁二人,終於將信將疑的問道:“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