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雲發連連點頭,“徐太太,問題應該是不大的。另外,小玉姑娘也不小了,給她找個事做吧,多少掙一點,也可以補一補家用。”
徐太太的眼淚都流了出來,“那敢情是太好了。程先生真是好人呀。”
程雲發讓徐太太再等幾天,一旦有消息了,就來告訴她。臨走時,又笑著對徐太太說:“您可能也知道,秋月是個要強的人,這些個私事她不願意求人。徐太太就不要告訴她吧,以免她說我多事,倒把這個好事給攔住了。”
徐太太急忙說:“不說,不說,一定不說。”千恩萬謝地送走了程雲發。
程雲發知道,他計劃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了。
左少卿正如柳秋月猜想的。從許府巷回來已經有五六天了,但她基本沒有出門。
她心裏非常焦慮。第一,她不知道該如何和張伯為見上麵。毫無疑問,隻要她出門,身後一定會跟上特務,會記錄她所見的每一個人。這樣,張伯為就有危險了。第二,她不知道該不該給國防部門衛室的高茂林發信號,發一個什麼樣的信號。因為她目前不知道外麵的組織采取了什麼樣的措施,是否撤退了,還是交由別人負責了。她隻能在見到張伯為之後才能做決定。
她在焦慮中做出決定,她要采取行動。她不能直接去見張伯為,她準備利用工作的機會去見許多人。她希望能把張伯為“淹沒”在這些人中,至少不那麼突出。在她過去的訓練中,這是與自己人接頭的一種方法,稱之為“淹沒法”。
從這一天開始,她帶著柳秋月,逐一去檢查她設置的監視點。有機會的時候,她也與各方麵的人聯係,說一說各種各樣的情況。她要了解所有能了解到的情況。
她先去了國際聯歡社。這裏是外國人比較集中的地方,有些人身份可疑。她和其中一個叫梅斯的美國人,坐在一起喝了一杯咖啡。在聊天中她得知,似乎蘇聯在遠東地區繼續增加兵力。這有點奇怪,讓她不太好理解。也許以後她會向上級報告這個事。
之後,她去了省郵政管理局,看看那裏郵政檢查組的情況。那裏的三個人,都是她安插進去的。她拜會了郵管局的一位副局長。得知近期郵件數量大增,這也有點意思。
她在水西門找到了號稱“西霸天”的廖鳳山。她進許府巷之前就要與他見麵。
廖鳳山見到她哈哈地笑。她一眼就看出來,廖鳳山已經聽說她的事。她冷冷地盯著他,刹住他臉上的笑。
她突然發現港口的力量不能減弱,這裏有大量的軍用物資被轉到駁船上。她回頭叮囑柳秋月,港口的力量要加強。
一連幾天,她就這樣跑著,有時乘車,有時步行。偶爾遇到熟人,就停下來說幾句。第四天晚上,她去了“旋轉門”娛樂廳。這才是她的重點。正如她預料的,她在“旋轉門”看見了張伯為。她並沒有過去和他說話,隻是向他揮揮手,便走了過去。她約了幾個人在這裏吃飯。
張伯為卻嚇了一跳。“魚刺”一個多月沒有露麵,現在突然出現,讓他有些緊張。
張伯為第二天去了敬業銀行。杜自遠一看見他的臉色,便知道有情況。
張伯為小心地關上門,坐在杜自遠身邊,低聲說:“‘魚刺’露麵了。”
“你們接上頭了?”
“沒有。我看她的樣子,不像是要和我說話,我沒往前湊。”
這個情況讓杜自遠十分捉摸不定。上級緊急要求“魚刺”撤退時,“魚刺”卻消失了。一個多月來,他一直和華北局情報部保持聯係,商量保護“槐樹”同誌安全的辦法。初步意見是,另外派人負責“槐樹”的安全。但無論派誰來,都不如“魚刺”的位置好。偏在這個時候,“魚刺”又出現了。似乎“魚刺”也非常謹慎,不肯輕易與張伯為見麵。
“魚刺”外出執行任務?工作脫不開身?被捕甚至叛變?似乎都不像。他和張伯為商量的結果是再等一等,看看“魚刺”有什麼表示。
杜自遠來南京的時間並不長,還不到兩年,但他開展工作十分迅速。他借用小小的敬業銀行,在南京與各個方麵都建立了聯係。他工作中的一個重點,就是確保“槐樹”同誌的安全。“槐樹”是誰,他並不知道,甚至張伯為也不知道,隻有“魚刺”知道。而“魚刺”是誰,他也不知道。隻有張伯為知道。這使他向上級提建議,或者做決定時,會很猶豫。
杜自遠是一九四五年年底離開落鳳嶺的。他那時是落鳳嶺遊擊支隊的政委,武鳳英是司令員。他接到命令去師部開會。但他一到了那裏,卻得到通知,立刻到華北局情報部報到。他一去就被留了下來。他希望給他一點回去交待工作的機會,但被拒絕了,說有人負責這件事。他其實更想向武鳳英道個別。他和這個土匪首領出身的司令員相處幾年,心裏暗暗的,已對她有了很深的感情,隻是從未表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