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為坐著沒有動。這是他們以前的約定。左少卿如果要抓人,會事先通知他。如果這個人十分重要,杜自遠會通知這個人盡快撤退。但他也和杜自遠有過約定,這種撤退通知要盡可能少一點,以保護“魚刺”。
但明天早上就抓人,時間太緊張了。張伯為考慮了十分鍾,決定還是盡快通知杜自遠。他起身離開舞廳,在“旋轉門”大廳的角落裏找了一部電話,給杜自遠打了一個電話。
杜自遠在家裏接到這個電話,心裏有些疑惑。在他的記憶裏,並沒有自己人住在南埔西巷。但他還是打了幾個電話,既是詢問,也是警告,任何人都不得接近南埔西巷。但確實沒有自己人住在南埔西巷。
淩晨兩點鍾時,他忽然想到,會不會是老李的人呢?他再次撥打電話。接電話的正是林文秀。
淩晨兩點多一點的時候,林文秀匆匆上樓,推醒老李,“老李,杜先生來電話問,南埔西巷有自己人嗎?”
老李一激靈,急忙翻身坐起來,緊張地說:“有,怎麼回事?”
林文秀低聲說:“杜先生說,特務早上要抓人。如果這個人重要,就必須立刻通知他撤。如果不重要,就放棄。”
老李張大了嘴,“這個人非常重要呀,他不能被捕。”
老李立刻穿衣下床,叫來自己的警衛員,囑咐他立刻趕到南埔西巷,通知梁吉成撤退,不要耽誤了。
勉強一點說,出問題,就出在這個警衛員身上。
老李的警衛員都是從部隊裏挑選出來的精幹戰士,是老李住進花園路的秘密住所後,從根據地秘密調進來的。他們一共四個人。老李吩咐的這個警衛員姓鄭,是警衛班長。
鄭班長聽了老李的命令,知道事情緊急,悄悄離了住所。他見四周無人,就撒腿跑了起來。但問題是,他從根據地到南京來,隻有十來天時間,對南京的街道並不熟悉。另外,夜裏十二點後,南京城裏戒嚴,行人不得上街。因此,這個鄭班長就繞了遠路,也走了一點冤枉路。他到達南埔西巷時,已經是淩晨四點半了。
梁吉成一直在家裏清理東西,銷毀文件。有一部分文件不能銷毀,他挑選出來,放進一個包裏。正在此時,他聽到門外有極輕的腳步聲,有人輕輕地敲門,敲門的節奏是三短一長。
梁吉成猶豫了一秒鍾,輕輕打開門。他一見是老李的警衛員,又見他滿頭大汗,就知道不好了。他問:“怎麼回事?”
小鄭回答:“首長命令你緊急撤退。特務早上要來抓你。”
梁吉成臉色大變。他回頭看看窗外,天還是黑漆漆的。他在想,早上來抓人,應該是天亮以後,也許還有一點時間。他低聲說:“你幫我一下,把這些文件都燒掉。這些文件不能落在特務手裏。”
兩個人都擠進小廚房,匆忙焚燒文件。
也是在淩晨四點半時,一直沒有睡著的左少卿接到陳三虎的電話。
陳三虎在電話裏說:“主子,我覺得,有一點兒不好。”
左少卿立刻說:“別廢話,快說!”
陳三虎說話時倒是抓住了要點。他說:“主子,剛才目標家裏來了一個人,是跑著來的,已經進去了。再一個,目標家裏一夜都亮著燈。我剛才出去看了一下,目標家的煙囪裏在冒煙。我擔心目標可能要跑。”
左少卿立刻聽明白了。她說:“你趕快回去,所有人都出來,守在老餐館周圍。我馬上帶人過去!”她用力按一下電話,又給魯城打電話,命令他立刻帶人去南埔西巷,和她在東巷彙合。“要快!”她吼了一聲,砰地一聲掛斷電話。
在南埔西巷,陳三虎帶著人出了監視點。他們一共三個人,分別守在巷道兩頭和老餐館的後麵。
陳三虎的這個動作,立刻被一組的人察覺了。一組的人並不知道目標的具體位置,所以他們隻能監視二組的人。二組的人一動,一組的人立刻明白,情況有變。
一個一組的特務借著黑暗,沿著巷道飛跑出去,給右少卿打電話。
右少卿接到電話,一個跟頭從床上翻下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命令監視的特務封鎖周圍的街道。接著,她又打電話通知程雲發,讓他立刻帶人過來。
二組的魯城和一組的程雲發,先後帶著人離開洪公祠。他們隻相差十分鍾時間。他們的汽車,先後衝過寂靜的大街。
此時天還未亮,晨霧如水,在路邊的樹葉上聚成點點露珠。車裏的人掠眼看過去,隻見路燈下一片晶瑩的暗綠色。
淩晨五點一刻,南埔西巷一片寂靜。老餐館如一隻困獸,蜷伏在黑暗之中。東方露出一線青白時,南埔東巷那邊,傳來輕微的汽車聲。
左少卿的車在南埔東巷停下時,魯城也帶著人趕來了。左少卿也不說話,一揮手,帶頭向前麵的老餐館急走。接近老餐館時,她向一條小巷一指,立刻有幾個特務向小巷裏跑去,繞到老餐館後麵。
陳三虎已經看見左少卿,急忙從黑暗中跑出來,伸手向老餐館樓上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