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匍匐在地上,口中吐出雲霧。不消片刻,晏修的臉浮現出來。
十多分鍾裏,晏修時不時轉身,眼睛朝門外看。似乎盯著黑貓兒,似乎在看雨,然後繼續喝酒打哈欠,除此之外沒別的動作。
“一個小小馬車夫,你為什麼這樣關注?”華陽夫人看著晏修的臉,冷不丁問道。
紅狐在房梁上飄蕩,聲音傳到華陽夫人耳朵裏,“人類眼中,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馬車夫。一旦用妖怪的眼睛觀察,他明明是個怪物。”
“難道他和我們一樣,人和妖共用同一個身體?”
紅狐盯著華陽夫人,冷聲警戒道:“不該問不要說出來,幹好自己的事情就夠了!”
“還有,”紅狐聲音一頓,看著風雨中飄搖的縛鬼繩,接著說道:“現在抓一個人,我要吸收精氣。”
華陽夫人冷寂的臉猙獰起來。
“我到哪裏再去找一個人?!那兩個死掉的侍女之所以沒查到我們頭上,是因為湖底有水鬼,替我們當了障眼法!”
“這次府中設了不少法器,我沒瘋到在這種時候出手,殺人就是自投羅網!”
“侍女月牙不就是個好人選嗎?那天夜裏她全看見了。”紅狐尾巴輕輕掃過華陽夫人的麵頰,蠱惑道:“殺完後扔在池子裏,一個患了失心瘋的瘋子,失足落水,身份尚且不高貴,絕對掀不起波瀾。”
“再說......”它嗬嗬笑道:“你難道不想續命嗎?”
華陽夫人盯著紅狐的眼睛,憤懣地攥緊衣袖,“這是最後一次!”
說完,她推開門,呼呼冷風灌進衣袖,此時腳下生風,再也不管地上拖拽的裙擺,逃也似地奪門而去。
一路上,鈴鐺搖曳,燈籠裏的燈芯層層熄滅,華陽夫人猛地推開門,頭發不斷向下滴水。
她陰沉著臉,叫來掌事。
“月牙在哪,我有事找她。”華陽夫人走到椅子旁,把躺在上麵的黑貓扔到地上,用力對它的肚子踢踹,笑聲朗朗。
黑貓呲牙炸毛,抓破華陽夫人的腿背,庭外的鈴鐺聲又響起,幽綠眸子望向窗外,跳了下去。
掌事抬頭便見披頭散發,渾身濕透的華陽夫人,陰冷犀利目光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連忙低頭跪下,語氣中摻雜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音,“月牙被宣候夫人叫去服侍了。”
“宣候夫人....”華陽夫人兀自想起這個姐姐,眉梢輕挑,冷豔慘白的臉盯著床前的盞燈。
她一直活在這位姐姐的陰影裏。
她的身體風中殘燭,姐姐的身體健康美好;她被迫嫁給秦王,成為父親口中‘早死的政治犧牲品’,姐姐卻嫁給了自己的意中人,郎才女貌人人豔羨。
.....她見過姐姐的孩子,乖巧玲瓏。
她竟沒有一個孩子。
哈哈哈,可恨老天磋磨,命運蹉跎,命運真該死啊!.....
這泥濘路她偏不走,偏要走人們熱切期盼的康莊大道、即使死在路上也不會後悔。
“洗漱換衣。”
華陽夫人撿起掉在地上的毛麾衣,拍拍上麵的塵土,扔到椅背上。
“去探望宣候夫人。”
“是。”掌事從地上爬起來,拎著角燈,匆匆退出庭室。
此刻,宣侯婦正在和呂不韋把酒言歡。
她不滿地看向看守在門前的晏修,連同瘋瘋癲癲、蹲在一側的月牙,同樣令她不高興。
不過全然不重要,隻要呂不韋在身旁,這些小小瑕疵並不是沒辦法忍受。
想到這,宣候婦給呂不韋倒了一杯濃茶,眼波流轉:“呂大人風神俊朗,家中富貴聞名列國,什麼樣的女子可以與你相配.....”
“家中妻子美麗賢惠,娶到她是我的幸運。”呂不韋笑著說道。
“有妻子......”宣候婦手微顫,臉色有些僵硬。
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回道:“本來想為你做媒,現在倒是差點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