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風比她記憶裏的還要高,那麼高大的一個男人站在她床前,令她驟然想起了沈紹。
“何阿姨。”沈南風垂在身體兩邊的手指緊握成拳,語氣堅定地說:“您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詩爾。”
何慧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了他一遍,他們這些做父母的都不稱職,梁詩爾長這麼大,真正算得上是照顧過她的人,其實也就隻有沈南風而已,縱使被那麼多人阻撓,他們卻還能走到一起,這是緣分、是宿命。
她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去阻攔,不光現在沒有,其實以前也沒有,當命運的齒輪重新轉到此處,就是時候該去糾正從前犯下的錯誤了。
“說什麼以後啊……”她輕輕搖頭:“你以前也把我家詩詩照顧的很好。”
何慧舒了一口氣,卻不是歎息,好像是心頭一塊大石頭落了下去,她從未覺得如此輕鬆過,不由連眼眶都泛了紅。
“你看,你來也不提前說,阿姨什麼都沒有準備……”
“不用準備。”沈南風上前一步,說:“沒有父母祝福的婚姻總是有缺憾的,您願意同意詩爾跟我在一起,成全我倆,是我該謝謝您。”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千言萬語彙於心頭,沈南風牽著梁詩爾的手,站在床尾向何慧深深鞠了一躬。
“請您好好保重身體,婚禮的時候,希望您能親手把詩爾交給我。”
何慧笑了起來:“好好好,既然要結婚,婚禮肯定是要商議的,咱們那的習俗是要算生辰八字定日子的,你們年紀小不懂,等會媽媽聯係你表姑他們找人算算,肯定給你們選個最好的日子。”
人一高興起來,精神也好了很多,直到護士來提醒探視時間到了,何慧都沒有困意,臨走時拉了拉他倆的手,算是一次無聲又鄭重的托付。
“你媽媽都同意了,高興一點。”
沈南風在病房外摟著梁詩爾說:“好了,別紅眼睛了,像隻小兔子。”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鄒欽靠在護士站邊,說:“小兔子,快來簽你媽媽轉出特護病房的通知單。”
“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嗎?”梁詩爾連忙抓起筆,喜道:“你老師說的那幾種藥真的很有效,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當麵去謝謝他。”
“我老師忙得很,你感謝我就行了。”鄒欽目光從她戴著戒指的手指上掃過,連一刻停頓都沒有。
“好呀,等你有空了請你吃飯。”梁詩爾轉念道:“對了,元宵節有同學聚會,你來嗎?”
“沒空。”雖然脾氣變好了,但鄒欽還是從前那個鄒欽,素來不愛與人來往,冷漠地拒絕:“我年後手術都排滿了,去不了。”
“啊……好吧。”
鄒欽看見梁詩爾眼裏有點小遺憾,抬手想摸摸她的頭,卻在半空轉了個彎,伸向了她簽好字的通知單。
“行了,給你開的藥有按時吃嗎?”
“太苦了。”梁詩爾摸著鼻尖:“而且吃了就會昏昏欲睡,我白天還上班呢。”
“都是控製你情緒的藥,如果不想吃,就得學會自己疏導自己,不然頭疼的還是你。”
“知道了知道了。”梁詩爾求饒道:“你們一個兩個都在我耳邊念叨,我真是一點好日子都沒有。”
鄒欽跟著她牽了牽唇角:“不早了,我要進去看病人,不送你們了。”
他看著沈南風攬著梁詩爾遠去,另一名醫生從重症監護室出來,伸手在人眼前晃了一下。
“我說鄒醫生,你的病人早就出院了,怎麼還天天往這跑?”
鄒欽看也不看他:“勤勉好學,擴大知識儲備,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這眼巴巴的,是看誰呢?”
梁詩爾和沈南風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轉角,鄒欽盯著長廊盡頭,無聲地笑了一下。
梁詩爾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新年了。
應該說她就隻感受過一次這樣的新年,在她將近三十年貧瘠到幾乎毫無亮點的記憶裏,有也僅有一次,是在愛人的懷裏跨越了新與舊的更迭,迎來了她短暫卻足以銘記一生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