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夜擦掉嘴唇上的泥點,背靠大石,昂著頭靜靜地望著參天大樹。
花草燒成的灰飄飄零零。
他深知,再溫柔的寬慰,也將難以挽回。
趁煙芽的心智沒有成熟之前,用行動與時間熬製湯藥,才有可能治愈她的疤痕。
不觸碰的陪伴,或許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我要回家找諾。”
煙芽花了些時間停止哭泣後,抹了一手的鼻涕,她重新振作起來,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芽兒。”
諾夜輕輕喊了她一聲。
煙芽爬起來,換個方向,歪歪扭扭的走去。
諾夜低著眼眸,注視著她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的背影。
他其實很想現在就開啟自己的修行之路,但他不想失去煙芽,不止是因為他曾經使用過這個動聽的名字,不止如此。
直至日暮時分,諾夜也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當前方出現威脅性較強的神獸,他都會用寄魂妝嚇退它們。
智慧低下的生命,一旦感受到恐懼,體型再龐大也隻想往深山裏鑽。
“諾,芽兒好累,好疼。”
煙芽終於停住了血肉模糊的腳,一前一後,他們渺小的站在山腳下。
她緩緩抬起蒼白的目光,丈量著雲霧繚繞的高峰。
“好遠。”
她咬破下唇,嗚咽落淚。
“芽兒走不動了,諾不要怪芽兒。芽兒好想睡覺,睡很久很久。”
她柔柔的坐下,側躺在草地上,縮成嬌小的一團,細聲呢喃,含著眼淚沉沉睡去。
諾夜站在昏沉的光線裏,垂著眼簾,半長的頭發遮住了他的情緒。
這條路上,他們之間僅僅間隔了幾步的距離,互相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她哪裏認得回去的方向。
她親眼看見,諾夜從老年到少年的蛻變。
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身後,隻是不願承認被至親之人傷害的事實。
片刻。
諾夜輕手輕腳的將煙芽抱了起來,朝著裂穀返回。
她睡得很沉。
回到飛船後,諾夜找來一根金屬鏈子,將自己牢牢捆綁在床上。
紫氣流動,靈魂轉換。
人為什麼需要睡眠?
隨著諾夜的清醒狀態,轉換的靈魂也“醒”了過來。
他發現又是這個地方,發現身旁就是自己的臉,開始奮力掙紮。
“壞蛋!”
煙芽虛脫的下床,剛觸碰到地麵,就感到雙腳一陣撕裂般的疼,直擊心髒。
她飛了出去,什麼也沒想,一頭撞死在了崖壁上。
“呼……”
幾秒後,煙芽胸口起伏,身上的疲憊和傷口全都消失不見。
她笑起豐軟的嘴唇,透過葉子的縫隙仰望深藍色的月光。
這具身體,她其實還沒有活夠。
如果將來能回到地球,一定要再找個女孩,試試另一種性別的完整人生。
再後來,奪舍小貓小狗,去翻高走牆也未嚐不可。
她的理想幾乎都已經完成,活下去反倒成為了一項艱巨的任務。
不如,再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見證宇宙死亡。
夜深後,煙芽來到那片紅色的花海,聆聽蟬蟲的鳴叫。
她摘了一朵花,回到飛船內。
諾夜睜著眼睛,情緒已然平穩了許多。
“沒見過紅色的花吧。”煙芽坐在床邊,聲線輕柔,“它一般長在光線稀少的地方,葉脈一圈一圈的,成片成片。諾的一位故人說,這樣的顏色是邪惡的象征。管它呢。它漂亮不就好了嗎?”
諾夜憋著氣不說話。
“送給你。”
煙芽將紅花別在自己的耳朵上:“以後,我們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