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能像以前一樣對日誌懷著高度的寫作熱情,但這麼久的習慣還是讓我不能隻字不寫。我寫東西的習慣是在我13歲的時候種下的,13歲時被父親弄到了他的船上打雜,他讓他的副官照顧我。副官西爾巴茲先生知識淵博,是一位四十出頭的紳士,他畢業於英國皇家海軍學院,是第三屆畢業軍官中的優秀畢業生之一。他在英國待過不少時間,所以他那紳士的派頭和說話時的英倫腔就顯得那麼自然。當然,他跟我講的戰術都是大英的那一套——艦隊圍攻學說。對,副官先生會在我拖完甲板後傳授我各種知識,上到天文、觀星,下到地理、海戰,或是教我說英語,無一不精通。學完過後就領我去船長室找父親,跟我父親說,講了哪些內容,然後他們兩人會喝一點威士忌,抽雪茄,討論他們的任務,就不管我了。我要麼留在船長室裏看父親書架上的書,要麼就跑出去和其他水手在船頭釣魚,偶爾捉弄一下不太聰明的老水手。
一次,照例講完課,副官將我帶去見父親,我想出去玩,父親卻意外的把我留了下來,讓我看他寫航海日誌,他說我早晚都要寫的。現在,我不禁佩服父親,他在這麼早就把我當海軍的路給鋪好了。父親在日誌中什麼都寫,寫我的惡作劇,寫他手下船員的受傷情況,寫風向、海麵的狀況……連他看到的船員打蒼蠅比賽也寫了進去。我的日誌就是學他的,什麼都寫。我就是在看父親寫日誌的時候受到的影響,覺得很有意思,就模仿父親的樣子,在他的座位上正襟危坐,但我可不是寫日誌,而是寫被我捉弄的船員的樣子,或者寫今天父親逮到我整蠱別人被父親揍了一頓。那當天晚上的晚餐我是沒得吃了,但尊敬的西爾巴茲先生總會在父親睡覺後端給我一盤煎肉或一大塊蛋糕。要是我以前的家教老師有這麼好就好了,滿腹經綸、善解人意。我保持著寫作的習慣,一直到寫下人生第一篇正式的航海日誌。
今天是起航的第五天,一路無事發生,風平浪靜,整個海洋仿佛隻有我們的帆船,我和二副沒事的話都會坐在船頭釣兩個小時的魚,每當這個時候,大副會貼心的去掌舵並觀察航向,保證不偏航。二副在布雷拉的時候挖了不少的蚯蚓,但我不喜歡用那玩意釣,我喜歡用爛肉、吃剩發黴的腐肉來釣,這東西味兒大,出遠杆,放長線,能吸引更大更凶的魚,這些都是父親教我的。父親還有一種更狂野的釣法:是把帶血的碎肉,骨頭全灑在海上,先吸引大魚,接著將魚鉤洞穿一條黃沙刺腮魚的身體,把它牢牢的固定在魚鉤上,用力甩出,然後就躺著等魚上鉤就行。不過這種方法釣上來的一般是鯊魚。我選擇父親教的比較傳統的第一種釣法,所有我能釣起大號的破船魚和旗魚,但當二副拿出蚯蚓這種小玩意的話,他就隻能釣釣小浪尾魚玩玩。
我們繼續向納哥瑞德方向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