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米長十米寬,綠色帆布在村委一排房子前麵場地上搭起來。
過白事叫喪棚,過紅事就叫喜棚。
幾個人忙著挽棚架中間繩子,幾個人壓下麵邊上土袋子。
秦建生大聲嚷:“喂!李平娃,你眼睛斜著嗎,你看不見篷布綁斜了?往正抽一下。”
李平娃兩手使勁拽,斜著的帆布抽正。
他嘴裏反駁秦建生:“表兄,你看你這半天話咋那麼大?我們幾個幹活,你這兒不對那兒不對,小川看了半天都沒說啥,你比小川還牛?你也一天掙一千?”
秦建生更厭煩他說這種話:“李平娃你要幹就聽安排好好幹,不愛幹一邊去,話多很。”
“噢喲,咱支書結婚我要代勞,你把我吆喝過來吆喝過去,好像是你要結婚。”
李平娃嘴上跟秦建生爭嚷,眼睛使勁往房子裏文家姑娘身上看。
這兩天聽到風聲,文雪姑娘也要嫁給大坪村小夥。
李平娃覺得大坪小夥裏,論各方麵條件自己最合適。
他眼睛盯在文雪姑娘身上拔不出來了。
搭完了喜棚,他實在忍不住,上去打個招呼,問她家好她爸媽好這種話。
文雪直截了當回一句,李家的我看不上你,你一邊待著去。
李平娃不敢上去搭話了,斜著眼睛偷偷看也行。
屋子裏,文雪站在小川身邊,貼的很近。
看小輩放收音機裏秦腔,對著喇叭話筒,滋滋啦啦一串響,滿上空哭哭啼啼《秦香蓮》。
“哎!你咋愛聽這個?”姑娘小聲問。
“春叔說放秦腔有氣氛,你不愛聽?”
“我一句都聽不懂,年輕人誰聽這個,無聊!”文雪特瞧不起二十歲小夥愛聽秦腔,五十歲老年人才聽的東西。
其實秦川一句聽不懂。
真不明白春叔他們為什麼喜歡聽哭哭噎噎這種悲情戲。
給保中安頓好了,今天在銅城市商城買今年最流行的磁帶。
冬天裏的一把肯定買不上,87年才出來。
一個月後春晚上要唱的歌,相當應景親民。
秦川嘴裏哼出來:過了三十兒是新年呐,男女老少都喜歡,包餃子,慶團圓……
上空的喇叭對著屋裏話筒,收音機聲音擰小,滿上空是這首歌。
“咦?是小川聲音?好聽好聽!”
“沒聽過的唱法,他自己編的?”
“他現在一天掙一千多塊,唱這首歌有什麼大不了。”
“會掙錢就會編歌,你瞎說的吧?”
“我沒瞎說,你去小川家院子待一天你就會發現,他嘴裏哼的一些歌就是他自己編的,很好聽。”
“小川現在打個噴嚏咱都覺得好聽,嘿嘿,我真沒想到大冬天裏還有這筆收入,做夢似得。”
“就是就是,一天五百塊,我晚上睡不著,笑醒來七八次……”
說話的這幾個人有蔬菜大棚。
他們這會兒蹲在一起燙豬拔豬毛,悄悄說這些話。
沒有蔬菜大棚的人家能羨慕死他們。
連著三天摘黃瓜摘青椒,一天摘兩千到三千斤,貨車收走,一斤給他們算兩毛錢。
當天的錢當天從秦川手裏領,有十個大棚的人家,每天領最少五百塊。
聽著喇叭裏唱歌聲,他們有提前一個月過年的感受。
這日子飄的不行了。
屋子裏,文雪站在小輩旁邊,大眼睛忽一下看在他臉上,小聲問:“你唱的啥?”
“拜年歌,電視上學的,今年春晚有可能唱。”
給雪姨悄悄說一嘴,有泄露天機嫌疑。
大坪村人,差不多一半人家有電視了,小川說從電視上學的,文雪覺得也沒什麼奇怪。
有一台電視昨天從銅城拉去她家裏了,後天給文巧抬禮再拉過來。
文雪忽然有一個別的想法。
拽一下小川衣服,小聲說:“喂,那台電視留給我爸媽看行不行,在我們村,我們家就是第一家有電視的人家,行不行呀?”
“雪姨你別拉我胳膊,外麵這麼多人看見了不好,你這個樣子誰敢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