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國棟“哦”一聲,眸子明顯地亮一亮,但馬上又黯淡下去。
氣氛不大對,沐秦茂左右看看,忍不住搭一句,“女刑警可不容易追。”
沐梓抬起眼,若無其事地看向鍾國棟,“確實不容易追,女刑警的男朋友因公殉職,有心靈創傷。不過……”
她頓一頓,盡量把話說得柔和,“舅舅也有……心靈創傷,也許他們相互能懂對方,循序……漸進,成為一對佳偶。”
然後她就垂眉,不去看鍾國棟震驚的表情。
見她把話說得這麼直白,沐秦茂就有點坐不住了,但也確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喉嚨咽一咽,他幹巴巴地笑,“過年的時候,我去H城看小梓,順便拜訪了Z省二院的院長。翊文能力很強,醫院很重視他,這兩年會送他去德國學習交流。”
他說話的這點時間,鍾國棟的情緒已經緩緩恢複。
目光落到沐梓的臉上,他沉聲問,“你也怪我?”
沐梓微微皺眉,“我的想法不重要,但是我跟您陳述的是事實,舅舅確實有心靈創傷,至今未有療愈。”
鍾國棟怒意上來,“那你幫我問問他,這口氣他已經梗了十五年,我已經七十二歲,他打算再跟我梗幾個十五年?”
沐梓聽得皺眉,停頓片刻,她摸出手機,“好,我現在問他。”
沐秦茂被女兒的舉動嚇到,連忙揮手阻止,還瞪起眼,“有你這種勸和的麼?掛了,趕緊的。”
沐梓把手機收好,麵色坦然地看向鍾國棟,“外公,您也別太生氣,舅舅是您生的,他什麼狗脾氣您肯定知道。我年紀小,道理懂得少,說話也直,如果得罪了您,您別跟我一般見識。”
鍾國棟確實被氣到,但外孫女有理有節,除了用輩份去壓人,他也沒什麼辦法。
極力壓製住情緒,他慢吞吞地說,“你平時也這麼和你媽說話?”
沐梓搖頭,“從小到大,我爸,我舅舅,我姑父都教育我,要寵我媽。可能是講得多了,我就聽進去了。在我媽麵前,我一個不字都不會說,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沐秦茂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嚴厲地瞪她一眼,及時止住了話頭。
“爸,您別聽她自吹自擂,她就玩個陽奉陰違的把戲,忽悠忽悠咱們。”
鍾國棟看出來了,外孫女是站到兒子女兒的那頭,把他當壞人了。
頭痛,忍不住按住額角。
沐秦茂連忙從桌上拿起他的茶,遞過去,“您喝口水,歇歇氣。”
沐梓默不作聲,她心頭不忿,之前的話說了一半,後半句若是說出來,殺傷力也是強的。
家裏的三個男性長輩之所以讓她寵著老媽,是因為他們知道,她媽媽鍾敏文,在親生父親這裏受了大委屈。
*
從鍾國棟家裏出來,沐秦茂是灰溜溜的表情。
坐上汽車,他手指點住沐梓,“你沒看出來嗎?你外公故意讓鍾欣支走歸彥華,他心意很誠,但是你……”
他說不下去,隻能無語地“哎”一聲。
沐梓跟父親說話不講究,轉過頭,又豎起眉,話語說得梆梆硬。
“外公想幹嘛?他現在有妻有女有社會地位,生活得不好嗎?為什麼非要去打擾舅舅?就為了他心底的一點不圓滿?想要舅舅生下的小孩跟著他姓鍾?還是因為他年紀大了,對親情有了更多的要求?更亦或是有內疚情緒,想得到兒女的寬容諒解,然後心安理得?但人生在世,陰晴圓缺,誰能夠樣樣都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