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的行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呼！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呀。”
“哦？是哪種不一樣呢？”
行秋感覺，比賽場館內的氛圍，並不像是一場讓重雲從海燈節就開始準備的大型賽事。
但他換了一種高情商的說法：“感覺像是一場武術同好間的交流會。”
確實，觀眾席上並沒有真正的“觀眾”，而是三五成群、坐得像是方陣一樣的來參賽的各校選手和教練老師。
觀眾席兼職了運動員休息區的功能，“觀眾”也是選手。
其實這一切也都有跡可循，在得知比賽並不售票、要掛著工作人員證才能進入場館時，就應該能猜出端倪。
這樣的氛圍下揮舞燈牌什麼的確實太浮誇了。
重雲又問道：“你想象中的是什麼樣的呢？”
重雲的問題讓行秋想到了之前的一段旅行經曆。
行秋讀中學時曾去稻妻旅行，慕名去了在運動番裏看到過的“甲子園”球場。
按照攻略，行秋起了個大早坐電車到了“甲子園”外，但才早上七點，排隊購買門票的隊伍已經繞著球場轉了好幾圈。
終於買到票擠了進去，球場內座無虛席，上萬名觀眾頂著大太陽，吹著喇叭，揮舞著應援的毛巾，沸反盈天，大汗淋漓。
熱烈的氣氛感染了行秋，他並不懂棒球，本打算來打個卡就走，卻還是一起喊著自己也不懂的應援口號看完了比賽。
而賽場上的選手們，也不過是些高中生而已。
在踏入璃體大的這間體育館前，行秋在腦海中想象出的，這場璃月高校圈子裏最高規格的武術比賽，也是類似的場景。但是……
怎麼回答重雲的問題呢？行秋斟酌了下詞句說：“可能我想象的太中二了吧。”
一番領導講話後，比賽正式開始了，行秋和重雲也結束了閑聊。
雖然沒有人頭攢動的觀眾席，但如果當做一場同好間的交流來看，也能體會到一種別樣的熱血氛圍。
選手在台上比賽時，同校的隊友們會在某個時機整齊劃一地、用激昂的節奏喊著學校的名字和加油的口號，為場上的隊友助威。
賽程過半，教練來到重雲麵前，他拿著一遝表格，又核實了一遍後說：“重雲，你是下下一個，要去候場了。”
重雲的隊友們聽到了都說著加油，並且向重雲伸出了手，重雲一邊在觀眾席狹窄的過道間走過，一邊用指尖一一劃過隊友的手，像是進行了一番力量和好運的傳遞。
但已經走到觀眾席另一端的重雲忽然又折返回來，到了行秋麵前，向他伸出手：“你也給我加個油吧！”
行秋點了頭，笑著和重雲說了聲加油，並擊了個掌。
兩個人掌心短暫接觸，又旋即分開。重雲燦爛地笑著，一路小跑去候場了。
……
輪到重雲上場了，行秋沒有留在原位和重雲的隊友們一起喊加油的口號，而是溜到了觀眾席的護欄旁，架起已經裝好了長焦鏡頭的留影機。
場館裏燈光的效果很好，行秋把快門速度調整到1\/1000左右，又打開了連拍模式，伴隨著快門的“哢哢”聲，從取景器裏看著重雲虎步生風、劍勢如虹。
行秋能依稀辨認出幾個重雲高中時代的比賽裏展示過的招式，但更多的動作行秋已經不認識了。沒有了解說，行秋其實也看不太懂，隻能主觀而感性地在心裏想：“好帥！”
……
賽場上的重雲，感覺今天的狀態似乎格外好。
踏上賽場的那一刻，他仿佛步入了一個結界。評委，觀眾，甚至這座場館，都消失了。
無邊無垠的虛空中，隻剩下了這方小小的賽場，以及賽場上幾盞聚光燈的光芒。
在這樣的萬籟俱寂中，重雲深呼一口氣，向著虛空深處的另一個自己抱拳行禮，然後起勢，舞劍。
隨著一聲劍嘯，虛空深處的另一個自己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賽場上。兩個自己心意相通，都知道對方下一擊的招式，也知道對方打算如何化解這一招，兩個自己在賽場上周旋。
直到最後，重雲用盡雙手的力氣將大劍揮動起來，帶動了身體的旋轉，又借著旋轉的勢能高高躍起，從半空中將大劍向著另一個自己砍下。
另一個自己在被劍擊中的那瞬間消失了。
一起消失的還有那個結界。
一切都回來了，重雲又一次看到了台上的觀眾，看到了麵前的評委，聽到了四周的掌聲，以及璃大隊友加油的口號。
再看向賽場，重雲發現自己大劍最後一擊劈中的，是聚光燈下自己的影子。
望向觀眾席，重雲的目光被一台留影機的鏡頭裏層層疊疊的鏡片聚焦，天地倒轉，擊中在反光鏡上，又反射進取景器，在小小的取景框中，對上了一隻秋水般的瞳仁。
重雲看到了留影機後的笑容，想到了那句——“習武本身就是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