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見大家都盯著她,一時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失言,今兒個這宴席可比不得自家的宴席,這一個個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於是便紅了臉,但話已出口,也知必是要說下去。
遂隻得漲紅了臉念道:“溪壑分離,紅塵遊戲,真何趣?名利猶虛,後事終難繼。”
探春聽了笑道:“這個點絳唇編得有趣,這畢竟是說的是耍猴呢……”
一眾子聽了也都哈哈笑起來,黛玉隻是輕笑一聲,畢竟自己以前便聽過了。
當真隻有湘雲什麼都不顧慮,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一概不知的。
隻是這一次倒是因為她的大大咧咧斷了她入王府的命了,也是好事!
難怪此時坐在上首的北靜王妃臉色淡淡的,隻是眼皮子抬起來看了一眼湘雲,又掃了一眼探春。
她是在說誰耍猴呢,誰是猴呢……
連寶釵也感受到了北靜王妃眼光裏的冷意,遂笑了笑道:“這妮子慣會使趣,偏她編個謎兒也是刁鑽古怪的。”
探春正想開口說自己也有一首時,卻被寶琴打斷,隻聽她道:“我自小兒所走的地方便不少,如今去了十個地方古跡做了十首‘懷古詩’。如今因今兒的聚會,特抄了來望各位姐姐點評點評。詩雖粗鄙,卻懷往事,又暗隱俗物十件,姐姐們請猜一猜尋個樂趣罷了。”
大家一聽便起了興頭,叫她快快念來。
寶琴便大大方方地站了起來,念起來:
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載空舟。喧闐一炬悲風冷,無限英魂在內遊。
銅柱金城振幻綱,聲傳海外播戎羌。馬援自是功勞大,鐵身無煩說子房。
名利何曾伴汝身,無羰被詔出凡法。牽連大抵難休絕,莫怨他人嘲笑煩。
壯士須防惡犬欺,三齊位定蓋棺時。寄言世俗休輕鄙,一飯不思死也知。
蟬噪鴉棲轉眼過,隋堤風景近如何?隻緣占盡風流號,惹得紛紛口舌多。
衰草閑花映淺池,桃枝桃葉總分離。六朝梁櫃多如許,小照空懸壁上題。
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拔盡曲中愁。漢家製度誠堪笑,樗櫟應慚萬古蓋。
寂寞脂痕積汗光,溫柔一旦付東洋。隻因遺得風流跡,此日認裳尚有香。
小紅骨賤一身輕,私掖偷攜強撮成。雖被夫人時吊起,已經勾引彼同行。
不在梅邊在柳邊,個跟誰拾畫嬋娟?團圓莫憶春香到,一別西風又一年。
寶琴一氣念完,隻聽得一屋子鴉雀無聲……
北靜王妃隻微蹙了一下眉頭,倒是瓜爾佳氏和伊爾根覺羅氏臉上露出些異樣的表情。
瓜爾佳氏便看著寶釵道:“聽聞這位琴姑娘可是也養在賈府的。”
寶釵見未來的嫡福晉問話,自不敢怠慢,便道:“正是,我這個堂妹打小便與她父親四處遊曆,這也是第一次來京城,這府中的規矩還不太了解。”
瓜爾佳氏便挑了一下眉頭,也沒說什麼,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寶釵。
寶琴遂不懂得這些人的言下之意是什麼意思,便又瞧了一眼寶釵,見寶釵的麵色似不太好看,便問道:“姐姐們可猜到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