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孩兒已長大成人,行事自有分寸,你且信孩兒一回,此去開封,待事務辦妥決計立時趕回。”此時,辰時一刻,天色光亮,石任意提著褡褳與父親告別。
石頂富並非刻意阻攔兒子闖蕩世間,總不至於哪兒都不讓他去闖一闖!怎麼著任意都十八歲男兒了呢!可,這些年,石頂富盼星星盼月亮唯盼兒子好生攻書,勇奪功名,替他石家光宗耀祖,故而,管束的緊,任意越發背道而馳,厭惡功名,反倒年歲輕輕就滿心那什麼“生死之道”,這可把石頂富給氣壞了。
“你又不肯說出此去所為何事,如此匆忙,你可曉得黃宗吉何時放出?你難道對他也不管不顧了?”石頂富雙手後負,一臉的不悅。
“父親,你就別問了,孩兒自有出門的道理,一旦完事必定趕回,絕不耽擱。”石任意可焦急著呢!時辰不早了,就快到了與人家相約的時刻。
側顏看去門前,石頂富不想動怒,然,這會心裏怒火早已燃著,恨不能像上回一般一拳就砸去,再狠狠訓斥他。
倒是,孫桂花用過早膳,這會拉長個臉,三搖兩擺從堂屋出來,近至門前,嘴角一撇,冷言冷語就對石頂富道:“夫君,你讓他去算了,留在家中隻怕更添煩悶!出門闖蕩一番,多少也該掙個三五兩銀子回來,要不,他也沒臉回來見人了不是嗎?”
父子二人都沒瞧去她那,反正心中各有所想。任意又啟口說話。“父親,黃宗吉的事兒千萬用心,孩兒盼著與他再見上一麵。”
“見上一麵?說來好聽!你可知為父托人都使了大把的銀子,若是黃宗吉再涉旁個案情,為父可就醜話先說,別再指望為父救他,免得拖累為父。意兒,你也要小心,萬一官府追究,惹禍上身,害了自個就不值當了?”
這話怎說?先前,父親分明說好會搭救黃宗吉出獄,這會的話看來有退縮之意,莫非父親又聽了什麼旁話?
“父親,黃宗吉的為人孩兒最知曉,他決計不會作奸犯科的,必定受他叔叔所害。”
“你怎麼那麼斷定?”孫桂花越瞧越厭惡石任意。還著,石頂富為了搭救黃宗吉已經花費了四十多兩銀子,這些錢財若是同村尋常庶人之家,一輩子恐怕都攢不下這許多。“你父親在外風餐露宿,拿著性命去闖蕩才有了今日家中的錢財,你倒好,不想著父親的不易,還處處與你父親頂撞,成日交集那些個不爭氣的破秀才,自個也沒上進的心思,你到底要怎樣,是否打算敗光了家業,讓我與你父親都討飯了去?”
孫桂花劈頭蓋臉就是狠狠詰責,絲毫不顧及夫君在旁,更是顯見對任意再無指望,巴不得他早些離家出走的好。
憤然握拳,石任意恨不能立時就離開,瞧見孫桂花就慪氣,他怨怪父親為何娶了這麼個狠戾的婆娘。
“父親,兒這就出門了,還望父親家中多多保重身子。”言畢,石任意弓腰施禮。
“快去吧!記著,掙不到三五兩銀子你就別回來了。”雙眸圓睜,惡狠狠瞪去繼子。“呸!丟人的東西……”
“少說兩句!”石頂富沒好氣。吼了一聲,隨即轉身回屋。
孫桂花哪能受氣,不依不饒,立在石頂富身後,齜牙咧嘴,張口就罵。“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個德性,要不是我孫桂花受苦受累替你支撐這個家,你父子二人早討飯了去。”
“唉!”石頂富越加聽不下去,他本就討飯出身,被這婆娘奚落實在氣惱已極。“再多嘴我休了你。”
“啊……你……你……”瞬間,孫桂花倒地,雙腿亂蹬,雙手拍著巴掌。“我這怎就到了八輩子黴了喲,跟你沒好日子過,還要受你父子二人的氣,我怎就這般命苦啊!我的娘親呀!你若在世,可忍心瞧見你女兒這份苦喲……”
婆娘的厲害石頂富又不是頭回領教,一同往日,氣到跺腳,仍要屈從,最終石頂富緩緩出了屋來。“罷了,罷了,這會我就與你一道去廟裏求求觀世音菩薩,趕緊起來吧!”
若非這事,換作旁個說辭,今日孫桂花絕不會輕易饒過石頂富。還佯裝什麼,她都迫不及待了,一抹眼角的淚痕,一骨碌就爬起了身。埋汰地瞧了眼石頂富,破涕為笑。“那還等什麼?”
石頂富隻管搖頭歎氣。
……
正所謂世事難料,來日是何光景誰也猜不到。
互為報了名諱,如此熟識了,他們三人一路坐了楊伯的馬車短短二十裏路,才趕到下一處村莊。然,此去開封乃千裏之外,時辰已到了亭午,歇腳、用午膳少不了。
草棚搭建的酒肆,雖然簡陋,備下幾道小菜不至為難,遂,他們要了一盤紅燒鯉魚,一盤醬牛肉,再加一盤蘿卜炒片,一碗羹湯,噴香襲來,三人就此飽食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