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書要緊,若石兄怕耽擱了,愚弟自個前往,待買賣有成,愚弟也會分你一份的。”何重越言罷,坦然含笑。
無功不受祿,石任意怎會不知這個道理!他落座一旁的竹凳上。“好賢弟,愚兄豈是貪得無厭之人?”
“嗯!既如此,那還請石兄與我一道前往,多則十餘日,少則三五天,大抵不會有損石兄攻書之大事。”
攻書、攻書!究竟還是聽從了父親的話,他要攻書為官。明知為官乃是自個厭棄也無法嚴拒。
難道這世間就真的沒有世外桃源,真的沒有成仙得道之境嗎?為何世人都貪念錢財權勢呢?
“好吧!承蒙賢弟授我本事,愚兄怎好不隨你前往?”若有所思,石任意緩過神來,便問:“賢弟,你說這樁買賣是什麼來路?”
話已至此,何重越無需遮掩,遂道來。“好,石兄不問,愚弟也要說你聽來,我二人此去金陵,是要買一幅畫。”
一幅畫?那又何必二人同往,一個人便可隨身帶回呀!石任意不解,自是蹙眉盯著何重越。
搖頭晃腦,何重越情知他會疑惑,反倒作勢起來。“嘿嘿!好哥哥呀!你讓我餓著肚子這許久,難道一口飯也不賞我吃?”
明明提來午食,竟然這會忘了,石任意一拍腦袋。“哎呀呀!瞧我這記性,賢弟趕緊用午膳,愚兄去拾掇屋中物什。”
轉身,石任意便速步去茅屋之中。而此刻,何重越斂去幾分笑顏,側眸瞧著他的背影。
眼前重現父親亡故之時的慘狀,他心中的恨怎能消散?他記得石頂富無恥地跪在他麵前的一幕,莫不是父子一樣的下作?
不!絕不!何重越搖搖頭,暗自歎息,他該疑惑,想來,石任意文弱憨厚,還著幾分呆呆模樣。此人並不似心機深沉,故作謙遜。
然,自個父親雖非什麼善人,但養育自個長大,因著石頂富而亡,這份怨仇不可不報。
初來椒城,他迷路於山林,幸而有一茅屋,此中主人便是石任意。二人頭回相見便合意不已,各自奉贈寶物。第一眼瞧見那塊紅玉,何重越險些震悚的跳起,好在他強壓心緒,同石任意因此結交。
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一切都是巧合,何重越多方打探,才知石頂富乃椒城之人,趕來椒城不過隨意四處尋覓,毫無石頂富的下落,可巧,遇上石任意,再托人打聽,斷然明了,石任意正是他的仇人之子。
一塊紅玉,僅此而已。從袖中取出紅玉,側瞧石任意果真拾掇茅屋物什,並無瞧向他這兒,他便又端詳了眼紅玉。為了這紅玉,石頂富忍心拋下他---何重越的父親,為了這塊紅玉,何重越的父親含恨而死,為了這塊紅玉,他---何重越再無旁務,尋得仇人所在,該到了報仇的時候。
“何賢弟,你怎還不用午膳?”石任意在茅屋內說話。
哎呀!一時淵思失神,竟個連石任意雙眸瞧來他都沒曾發覺。眨眨眼,何重越一個含笑,遂回話道:“好!愚弟這就用午膳。”
前路不知禍福,為了報仇,害人之心怎能少呢?石任意,你休要怪我何重越冷酷無情,要怪就怪你父親的下作為人。
午食果然不差,一氣用畢,齒間留香,何重越點點首。“不錯,石兄今日的飯菜真美味也。”
“賢弟誇讚,愚兄就心滿意足了。”拾掇了差不離,石任意踅回院中。“賢弟,近來我攻書疲累,撫琴甚少,今個就再撫一回。”
“哎呦!石兄嫌我占了你的寶座呀!我讓開便是!”
明知打諢的話,二人遂相視“哈哈”而笑。何重越將那碗碟端走,院中有口水井,打些水來便可洗碗洗碟。
待坐定,雙手已落在琴弦之上,遙思之涓涓細流漸入心潮,琴音隨之流出。
曲調幽綿起,然卻峰回路轉,激昂澎湃頃刻就來。蹲在一旁的何重越不免回首側瞧去。
一曲終了,石任意深納一口氣,閉上雙目,指尖又次彈撥琴弦,這回不同,曲調起落不大,皆尋常,可音調卻能攝入人心。
他---何重越都聽出來此曲的來曆。不錯,正是“飛燕留聲曲”,而此曲一出,斷定撫琴之人心中該是念想一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