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第五天,我媽正式找我談話。說爸爸安排我不要再以放牛為主了。要下地跟大人學種地了。她說已和生產隊長講好了,從明天開始下地去幹活。隊長讓我先跟著婦女們學幹活。挖地、除草這些活我都會。根本就不需要學。撤種、間苗、打技這些帶點技術的活需要討教有經驗的人。不過也沒什麼難處。隻要幹過一次基本都會。犁田、耙田這些活還能不到我這樣半大人去做。否則那些正值壯年,經驗老道的人就提前當教練了。他們會有意見的。我成天就跟著一幫婦女屁股後麵悶悶不樂地低頭幹活。
凡是生過孩子的婦女。成天說的都是些粗俗不雅的話。一天不說好像當天的任務就完不成,工分拿不到手似的。聽得我肉麻心跳的。有時還把床上的事當笑話講出來,羞得我趕快往一邊跑。
有一個嫂子還經常拿我開心。葷素搭配地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弄得我滿臉通紅。其她人笑得勾腰駝背的。她們公開談論什麼今天月經來了。腰疼了。這幾天不能下水田幹活了,螞蝗聞著腥味會一路一路的往身上爬。她們家那個死鬼癮頭太大了。一晚上折騰好幾次啦……等等。我心想,結過婚,生過兒的婦女,比男人還放肆。說的話比放牛娃還粗魯。弄得沒開過癮的童男童女們滿臉通紅,無處藏身。有的女人一遇尿急,稍走幾步就垮下褲子,撅著大屁股。露出白瓜瓜的屁股墩。稀裏嘩啦地就拉開了。哧哧地撒尿聲撩得人五味雜陳。
我不怕野獸動物,但最怕軟體動物。在稻田薅草時,螞蝗時不時爬到腳杆上,我嚇得大叫。她們邊笑邊幫我拍掉。有一次一隻又胖又長的螞蝗,半截身子已經鑽進腳肚子去了。血不停地往外流。我怎麼都扯不出來。急得我大喊大叫。這幫婦女像看見開心事一樣哈哈大笑。正在我又怕又氣時,一個嬸子過來,一隻手抓住螞蝗尾巴,另一隻手用力拍幾下,終於把螞蝗拉出來了。那個被鑽的洞不停地冒出血來。我趕快往家裏跑。取下媽接生用的藥箱,找出碘酒棉球紗布包裹好後。我跟隊長說“打死我也不下水田幹活了。”隊長哈哈大笑道。如果都因怕螞蝗不下田了。那這水田裏莊稼還種不種呢!他雖然這麼說,第二天還是安排我去旱地幹活了。
以前我聽大人們講過一個關於螞蝗嚇人的故事。有個女孩下水田幹活。正在月經期,螞蝗聞到腥味後專門往她身上爬。在清除之前有幾隻已經鑽進了她的肉裏。螞蝗咬人最大特點是讓你沒感覺。不像其它蟲子咬一下又疼又癢。螞蝗在她身體裏繁殖生長。後來轉移到腦子裏。姑娘成天像走了胎(丟魂)一樣。黃皮剮葉,無精打采,頭痛欲裂。她媽媽以為是為了偷懶裝病,一把抓住女兒頭發,準備拖她到地裏去幹活。稍一用力,嚓的一聲,頭發頭皮被揭開了,裏邊一堆螞蝗在腦袋裏蠕動。女兒當場就死掉了。
她們為什麼把一些隱秘的話,在公開場合大聲大氣地講出來。我想可能是人類繁殖傳承的需要。估計她們的上一輩也是這樣傳承下來的吧。也可能這是給後代的示範教育課吧。就這樣悶悶不樂地幹了幾個月,我克服了手握鋤把打起血皰這一關。老蠻起了一層又一層。現在的手和魯迅說的那個潤土大叔的手一樣。跟鬆樹皮一樣粗糙。很多人瞧不起農村人粗糙的手,其實他們不知道這是一種自我保護,求生存必備功夫。是他們用堅強意誌和終身勤奮磨煉出來的遁甲。
時間一長,我也逐漸地發現了她們身上具有的一些人性弱點。我最看不慣的是生怕吃一點虧的心理。隊長喊休息時,哪怕手上的活再急,或者是差一鋤就幹完了。她也立馬放下鋤頭就地一坐。好像比別人多幹了一點活就吃了大虧一樣。都不願為集體多出一丁點力。這個現象很普遍。農村所有勞動集體都存在這種情況。個別典型除外。後來才知道,人的思想覺悟沒達到一定高度,集體幹事是失敗的。硬要像把沒粘性的稻糠捏成緊實的巴巴,是得不賞識的。大多數是為了混工分,分糧食才不得已的在一起。他(她)們集體意識覺悟不高,怎麼能發揮出人的正常能力。更別說積極主動了。所以毛主席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中說:“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
有些人幹活粗魯得像畫大字。如在玉米地除草時,把本應該保留的壯苗留下,瘦小的苗間掉。好多時候,由於她們怕彎腰,怕出力,把本應留下的粗壯禾苗一鋤鏟掉。把纖弱的細苗留下。糧食產量肯定會人為的降低。每當我看到因怕彎腰的懶惰行為時,心裏好疼。看著她們一點都不虧心的樣子。心裏有一種厭惡感。我問她們為什麼不能克服這種現象。她們說“除草不是繡花。照你這樣做,這麼多地什麼時候才能幹得完喲!你呀,學著點吧”。
我想如果長期這樣發展下去。集體不被她們拖垮才怪呢。這個情況必須得糾正。我把這個發現和想法告訴了哥哥。他好像見怪不怪一樣。問我,難道你有辦法改變她們嗎?我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該給長勢良好的包穀施最後一次肥了。通過給剛冒出的玉米包芽追加一次肥料。讓即將灌漿的玉米砣增粗增大。社員們都知道隊裏將從家家戶戶的糞塘裏去挑糞。頭天晚上,有一半人家開始往廁所裏灌清水。本來一個廁所隻能取二十擔糞。這麼一灌要增加一倍數量。一擔糞水給記兩個工分。灌水的人倒是劃算了。沒灌水的人就吃虧了。最遭殃的是集體,集體也是大家的。說到底還是社員自己遭殃。
我忍不住問哥哥怎麼辦?他說曆來如此。大家都習慣了。我說我們家為什麼不灌水?
他說:“別人我們管不了,我們自己不能這麼幹,這是違背良心的事。我們家從來不做這種事。”那晚我睡不著,這種事可不可以管?怎麼個管法?隊長願意改變這種狀況嗎?這時我想起了爸爸,在遇到困難時,總是從多數人利益出發,開動腦筋,迎著困難上。解決了一個又一個難題。
現在最關鍵是不讓作假的人占到便宜。問題就解決了。我思考了一晚上,設想了一套方案,並告訴了哥哥。他很支持這個辦法。領著我就去找隊長商量。
找到隊長,我問他很多社員家茅坑在摻水的事你知道嗎?他支支吾吾吭了半天才說知道。
我給他分析了這種做法的幾個壞處。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你這個隊長遲早是要被換掉的。他問我有什麼辦法可以改變這種狀況?
我說:“你倆馬上拿著紙和筆,一個一個茅坑去看。摻水的和沒摻水的記下來。明天上工之前開個社員大會。公布隊裏的決定。凡是摻水的糞肥一擔隻記一個工分。沒摻水的一擔記二個工分。如果有意見可以讓他們去上告。告贏了的隊上還按一擔記兩個工分。而且不扣當天出工分。沒告贏的當天不算出工不記分。糞肥仍然按一擔一個工分記。以後長期堅持這樣做。就可以徹底扭轉這種歪風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