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點完名,班長通知餘桂林和我到處工地醫院去檢查身體,通知武俊傑從工班搬到鐵工房去住。鐵工房在洞口右手山邊一塊平地上蓋的臨時工棚。
工地醫院在縣城,領導讓我們自己去找。說是那裏有人接待安排我們體檢。我不知道這次體檢是為了什麼原因。和餘桂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聽到醫院和處機關在縣城最西邊一座廢棄的飛機場。有一條像護城河一樣包圍著機場。醫院在橋的東邊,機關在橋的西邊。這裏解放前是一座軍用飛機場。現在閑置著,正好被鐵路征用了。除了處機關外,還有工程局一些附屬機構,工程處的材料廠都歸置在這裏。一個冷清了二十多年,長滿了野草荒涼之地突然一下子變成了熱土。人員,汽車,機械,原材料成天川流不息地來來往往。引得當地老百姓在鐵絲網周圍用好奇的眼光往裏瞧個不停。
醫院門前三三兩兩一堆,四四五五一夥。看樣子都是來體檢的。看見一位手拿花名冊的工作人員在跑前忙後的。老餘上前去問他,領導通知我們來體檢,不知是怎麼安排的?
那人問我們是那個單位的?叫什麼名字?告訴後,他翻開花名冊,用筆一個一個的往後查名字。好像沒記住又問一遍叫什麼名字。餘桂林,汪月明。終於找到了。在名字後麵打了個勾。“怎麼現在才來,二段的人都快檢查完了。跟我來。”
從稱體重,量身高開始。到最後一項透視,一路都是合格,但唯一不足的是左眼隻有0.5,右眼0.4。這次檢查是為了招收汽車駕駛員。體檢的護士搖了搖頭。迅速地在體檢表填上結果後拿著單子就走了。我看見她的表情後,渾身像抽了筋一樣軟弱無力,從頭到腳像潑了一盆冰水一樣,體溫驟然降到了零度以下。我想上去跟她求個情,她穿一身潔白的白大褂,高挽著頭發,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揚長而去。人家憑什麼給你幫忙,一旦被組織發現豈不是跟著受牽連嗎!沒有任何找她的理由,沒有任何的挽救餘地了。
我找一個沒人的地方蹲下來,雙手捧著頭默默的忍受這晴天霹靂似的打擊。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掌握一門技術。本來這個夢想已經快被覆滅了。當得知鐵路局招工消息後,我在招工表特長一欄中填上了“學過機械常識”幾個字。我的夢想又死灰複燃了。當聽到通知體檢後,我的血液差點噴出來了。羨慕的,驚奇的,嫉妒的,不屑的和鼓勵的眼光都射向我。我感到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從工程隊到縣城的一路,快活得要飛起來似的。要是莎莎知道了,肯定為我高興得跳起來。
一切都完了!夢想的泡沫徹底破碎了。我來鐵路兩個最大的願望,一個是學門技術,現在已經宣告失敗了。滿天的太陽被烏雲遮擋得嚴絲合縫。看不見前途和光明了。沒什麼意思了。還有什麼奔頭呢,還能有什麼希望呢,還有什麼活頭呢!我的命怎麼就這麼不濟呢!沒有比失去心中久盼的期望更悲哀,更失望了。哀莫大於心死。這才第一次品嚐到剜骨剜心疼痛的滋味是什麼了!我感覺前途一片空白,連周圍一切都是慘然無味,都失去了意義。既然一切都已無意義,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呀?我反複追問自己,怎麼辦?怎麼辦?仿佛掉進了恐怖的深淵。再也無法逃離了……唉!我的淚已經模糊了視線。不知道下一步往哪走?
餘桂林看到我悲痛欲絕的樣子,一直在邊上等著我。時間太長了。不忍心地拍了拍我背。“小汪,我們走吧。”我沒有神色,沒有知覺,沒有思想,像個木偶似的跟著他走。在一個有台石的地方坐下來歇歇後,他開始說:“我在部隊也曾經碰到像今天發生的事一樣。入伍先是當戰士,後調去當連隊通信員。一年後連長找我談話時,問我將來有什麼人生願望。我說想學門技術。他說你先回去探親,返回後就到汽車連當駕駛員行嗎?我高興得跳了起來。休假返隊時,因遇到一個住在縣城的親戚,他非要我去他家住幾天,我看離返隊時間還比較充裕。準備住一晚上第二天就走。哪知當天晚上雷吼陣張,山洪暴發。把通向輪船碼頭唯一一條公路衝垮了。班車停運了,我隻好花兩天時間,從縣城走240裏路到輪船碼頭。到部隊超時24小時。我雖然百般申辯,也無濟於事。不但沒讓我去汽車連,反而把我發落到炊事班去養豬。我當時也是萬念俱灰,恨不得立馬申請複員回家。可部隊有規定,必須幹滿四年才能申請複員,如果不到期就複員,除非自己背個處分。沒辦法隻好老老實實的養豬唄。
有一隻母豬下崽時,是個難產,十二隻小豬六個小時才出來完。我守了一通宵。個個生龍活虎,歡蹦亂跳,把領導高興得不行。經過半年的考驗。我入了黨,他們終於讓我去學駕駛技術了。所以說不要以一時得失論英雄。你人還年輕,機會有的是,這樣灰心喪氣會影響你的個人前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