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019、命運交軌(1 / 2)

鄧州和鎮平之間座落著連綿起伏的荒山野嶺,山嶺與山嶺之間曲線溫柔,優美得像極了層次感鮮明的駝峰。這片地方林木蒼翠,環境清幽,一如其它的山林般毫無特色。

但這座山嶺勝在人跡罕至,野味十足。野性的東西往往帶有難能可貴的靈性,這種東西已經很難再從人類的身上找到哪怕一絲一毫的蹤跡了,所以我們說不清原因,隻是骨子裏喜歡山,喜歡水,並追求它,親近它。

半山腰上是一塊人為開鑿出來的空地,上麵紮著一所有意思的蝸居。屋子做工極其粗糙,十幾塊連帶著棕黃色樹皮的大木板被人東拚西湊地釘在一起,形成了漏洞百出的牆壁,房頂的木板上則堆放著厚厚的一層金黃的稻草,幾隻懶惰的鳥兒心滿意足地在上麵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家。遠遠看去,一股自然、隨意的氣息撲鼻而來,當然隨之還有一股子淡淡的黴菌特有的濕腐味。

門梁上刻著這所房子的名字:三味書屋。

讀經味如稻粱,讀史味如肴饌,讀諸子百家味如醯醢。

木屋前種植著一棵八尺左右的樟樹,它有著斑駁的樹皮,虯結的枝幹以及茂盛到甚至遮住大半個屋子的樹冠,每每陽光一來,樹下大小參差的光斑便紛紛然地隨著微風婆娑起舞,讓人墮入光影的世界中不能自拔。

此刻,樹下安靜地坐著兩個俊美的青年男子。

雙眼微合,在潺潺如“叮咚”流淌而過的小溪聲中司馬炎神情淡然地撥弄著素琴,而司馬楚則目光呆滯,在明明隻有黑白二色的棋盤前執子難斷。

“唉。”將手中的黑子輕輕地放入棋盒,司馬楚將視線投於無窮遠處的那條細線,自言自語地道:“司馬寰的任命書不久就要到期,我們要自由了。”

“哐。”

琴聲在這時倏然一停,司馬炎慢慢地睜開眼睛,扭頭看向木屋前那方矮小的石碑。過了半晌,這才接口道:“司馬寰給的自由?這可真諷刺。”

司馬楚抿著嘴,露出釋然的表情微笑道:“管他真自由,假自由?這次回去,我們總算對家裏人有點交待吧。”

司馬楚顯得很瀟灑,但沒人知道這是為了隱藏自己話語裏淡淡的失落。

“那,我們又該怎樣對自己做出交待呢?”司馬炎沒有回答司馬楚,而是重新提出了一個疑問,當然這個問題問自己的成分勝過問別人。

“出生在司馬家,我們兩個都已經沒有為自己做交待的資本了。”

……

樹蔭下的風涼得有點陰冷,司馬楚不可察覺地打了個激靈,然後不著邊際地抱怨道:“這天,似乎要變了。”

大宋朝內憂外患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在外,先是受盡遼國咄咄逼人的壓迫,一再輸出大量的金銀布帛;接著又被一廂情願的鐵杆盟友金國反咬一口,吞掉大片河山;而本來卑躬屈膝的西夏見宋朝窮途末路,最近也是擺出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

在內,各地的蟊賊匪徒一時間如過江之鯽蜂擁而起,搶劫殺人之事屢犯不禁。更甚者,占山為王劃水稱霸,先後形成一股股獨立於朝廷勢力之外的第二勢力。而朝廷在數次裝模作樣的剿匪行動無功而返後,居然也就放任他們的發展了。

但是,與其說宋朝生死一線,毋寧說百姓做了眾矢之的。雖然百姓自古有做眾矢之的覺悟,但他們從沒有現在這樣刻骨銘心的覺悟:亂離人不及太平犬。

打仗贏了要錢糧,輸了更要錢糧,這些朝廷都得從百姓那兒盤剝;盜賊要生存,要壯大實力,這些還得從百姓那兒攫取;貪官中飽私囊,發家致富要從百姓那兒撈油水;洪澇,蝗災還要從百姓那兒搶收成。

於是乎吃樹皮,於是乎吃老鼠,然後……吃人,然後餓殍遍野。

百姓日苦,民怨日甚。

……

司馬炎眉頭微皺,兩道銳利的目光盯著司馬楚一字一句道:“你認為我們回去是做個像司馬雲那樣紙醉金迷,過千日如一日的廢物大少呢,還是做個本本分分領取俸祿,庸庸碌碌過一日如千日的小官小吏呢?”